第853章 怨怼
谢言笙来见左婉晴时已经是几个月后了，她恢复的不错，脸上已经没有去乡下的沧桑，她看到他便知晓他的来意，“你要回去了吗？”
“没有，我打算去北边安顿军队，他们早晚会打来，倒不如把他们的想法按在摇篮里。”
这么一说左婉晴便明白了，“你，不会再回来了？”
“是。”他答的坦荡，也是有许多不放心的地方需要交代她，他们灏儿以后只能靠她了。
“好，不回来也好，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灏儿和爹娘，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你也知道，我们的灏儿很优秀，自是不会叫你失望。”
“我知道，他被你教育的很好，婉晴，这辈子让你嫁给我，终归是亏待了你的。”
她苦笑着摇摇头，“我觉得很值得。也许你不知道，那些年因为偷偷喜欢着你，所以才觉得生活很有意义。”
她母亲早亡，小小年纪她就不得不管家事儿，她爹爹的后院虽然没有其他多余的女人，可是那些枯燥无味的日子，还是让她觉得很累。
直到她看到了他，那个坐在皇上身边矜贵沉默的少年，他的眼里仿佛写了什么，让人忍不住就想去靠近，想看他展颜的样子，可惜她无用，没能成为让他一见就笑的人。
“言笙，如果能有来生，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能不能喜欢我呢？”
她希望因为他而期望来生，见他锁了眉头她急忙解释，“我不是没有放下的意思，是觉得，是……”
“好。”他答应了，从前或许他是不信来生的，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他不敢再绝对的断言说这个世界没有来生，他说：“如果有来生，我定偿还。”
他欠她的。
“你不欠我，我也不要你的亏欠，我只想你喜欢我。”
他看着她，面露不忍，她苦涩的笑了笑掩饰尴尬，“没关系的，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拥进怀里，这是他难得真心实意的抱着她，是带着感情的，不管这感情是愧疚还是什么，总之是有了些温度的。
“婉晴，是我没有福气，是我不好。”
他哭了，这个一向冷漠的男人，就算遇到天大的事儿都可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他的眼泪滑在她的肩头浸湿一片温热。
他还是松开了她匆匆离开，她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了，本能的想追上去，可又停下脚步，嬷嬷在旁边陪着，犹豫许久还是道：“娘娘，你和他……”
“我们缘分浅薄本来就不该勉强的，是我，是我执意把他困在这段感情里多年，早就该放手的，就是……”她有些哽咽，“就是想如果下辈子有机会，我还能遇见他。”
哪怕再见一面也好。
“娘娘……”
她摆了摆手不愿再多说什么，以后心思就放在孩子身上吧！
“去把灏儿叫来。”谢言笙都来看她了，那就说明他不日就要出发了，她要叮嘱儿子几句，至少让他们父子多相处一些时间。
“母后。”灏儿看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昵，他说他最喜欢母后，小时候只觉得他是胡乱说说的，如今看着倒是真的，几个孩子中就灏儿贴心。
“灏儿，今日学堂学习的怎么样？太傅教的可都能学懂？”
“自然是好的，母后不用担心。”不等左婉晴说什么，他倒是先开口求道：“母后，儿臣有一事想同母后说说。”
“什么？”
“是二妹，你对她关心太少了一些，母后不觉她性子或许沉闷了吗？就算祖母给她找了几个玩伴她也总是喜欢一个人躲起来玩儿，她需要你关怀。”
左婉晴微微一愣，这个女儿从出生到现在她一直都是没那么上心的，可能她出生就是不被欢迎的，加上废帝对她足够宠爱，她也就渐渐放松对她看管，倒是第一个生的灏儿最得她心，后面两个小的她也多有照顾，唯独她确实有些疏漏。
“是母后的错，母后抽空会多加注意的。”
“母后，你是不是不喜欢妹妹？”
她微微一愣，“你怎么这么说？是不是外面那些丫鬟胡说八道呢？”
他笑了，“你看，你着急了，这就说明在你心里也是知道你对妹妹是有疏忽的，可是母后，为什么呢？同样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忽视了妹妹？”
这个问题她很难回答，可能那时候和废帝赌气故意疏远那个孩子，后来又看到他们父女融洽，她想靠近时已经发现她有些排斥她了。
她承认她不算个称职的母亲，可是孩子是自己的，说不喜欢也是不可能的，她就是在那孩子一次又一次故意疏远她后才歇了菜的，想着她和父亲关系好也是一样的，只是这次回来，确实是没有分出去太多心思罢了。
看到她的反应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母后，以后可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哦！我会监督你的。”
他之所以特意来找左婉晴说这件事儿，也是因为他今天看到一个嬷嬷都敢欺负公主，心里愤然，一问才知是因为母后的厚此薄彼。
他从来就没想过母后会偏心，可是现在看到了，自然是要提醒了才好，免得她不知不觉把自己闺女推到陌生境地。
左婉晴一脸宠溺，“好，倒是你这几天多陪陪你父亲，他可能又要去战场了，你们父子俩应该好好珍惜相处的时间。”
他点点头，又在她这儿用了糕点才走的，灏儿一走她就让嬷嬷去叫公主过来，这个女儿从小应该沉静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听灏儿一说才知道，这孩子该是个藏着心事儿的。
小公主性格唯唯诺诺的，尽管嬷嬷私下也总是教导告诉她，她是公主应该端庄大气，可是说了再多也是无用，这次皇后既然要亲过问，嬷嬷也觉得是应该好好教导的。
左婉晴实在不喜她总是低着头懦弱的样子，开口询问，“母后是打过你还是骂过你？”
她吓得退了一步，“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看到本宫吓成这样？”本来还想心平气和的，可是看着她这样就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本宫到底是哪里让你惧怕了？为什么每次看到本宫都是这副样子。”
话还没说两句，她竟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左婉晴顿时气的急火攻心，“你，你哪里有一点像本宫的孩儿？”
“娘娘。”嬷嬷看小公主身子都在颤抖，不由得提醒道：“慢慢说，不要急。”
她看着自己女儿那副样子哪里就能不急呢？若说她平时苛待过她也好，每次看到她，她也是亲切的，可是这孩子就是看到她就怕，说实话宫里这么多年，还没有谁看到她怕的，她又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严母。
沉默许久，女孩儿终于开口，“母后根本就不喜欢儿臣，儿臣知道你根本不喜欢儿臣，当初你也根本就不想生儿臣，是儿臣多余，母后不如将儿臣掐死，也省的母后看了心烦。”
这是她头一次这样鼓足勇气向她说话，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怨气终于一并发泄了，反正喜欢她的父皇已经没有了，这个宫里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她不怕死。
左婉晴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到底是谁跟你胡说这些？”
“还用旁人胡说吗？儿臣有眼睛可以看到，也有耳朵可以听见，从前母后嘴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太子哥哥，后来有了弟弟妹妹你又只围着弟弟妹妹，你可曾知道儿臣喜好什么？你可知儿臣学了什么？”
“你……”
“您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不在乎，是不想，因为我是你唯一一个不被欢迎而生下来的孩子，甚至从我出生都是为了逼父皇，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要不是父皇你怕早就把我掐死了吧？”
这话说完左婉晴直接跌倒在椅子上，还是嬷嬷急忙上前制止，“公主可不能说这样寒心你母后的话，这些年你母后也是时时挂念着你的，每次你母后想靠近你时，是你总是排斥所以才……”
“可是如果是太子哥哥排斥母后呢？她一定会究其原因，思过己身吧？怎么到了我这儿就不一样了呢？她问过吗？找过原因吗？为什么连那些下人都知道母后不喜欢我呢？难道儿臣瞎了，他们也是瞎的吗？他们像儿臣一样看不到母后的喜欢吗？”
“……”
左婉晴早已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对她有这么大的误解，她总是觉得时间还长，她总能明白，可是，可是她却悄悄的这样恨她了。
公主不为所动，“母后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儿臣就先告退了！”
“安儿……”
然而她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若不是太过失望她也不会如此，是她不明白，那些错过的陪伴永远无法弥补。
嬷嬷在旁边替她顺气，“娘娘别急，娘娘别急。”
“本宫，本宫真的不称职对不对？”
“娘娘，你别多想，公主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