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首都中心，这里还保留着以前的古建筑，中式的，民国的，西式的，基本都是一两层的独栋建筑。
京家，纯木制现代中式风的别墅里灯火明亮。
餐厅内，老式的炭火锅沸腾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四人围坐在一起，正在涮羊肉火锅。
“吱呀！”佣人推门进来，“老爷，云城程家那位程老爷子，程麟来了，正在外面，等着见您。”
京老爷子一顿，筷子停在锅上方，看着桌上的几人。
他对面的年轻人连忙将羊肉送入口中，呼呼地咽下，实在是烫嘴。
“当年咱们华国与欧洲的战争，您老率领过一支空军，他是现今仅存活下来的两员之一。”
“现今的程氏航空，当年的初代军用航空家族企业。”
大孙子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这些事你都知道？”
顾胤厉看着自家爷爷，他的确是不应该知识道的，但谁让容太子爷看上人家小孙女了呢。
作为容太子爷首都圈子里唯一的朋友，程家的事，他都知道。
容老爷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容与和程泱又只想低调地谈个恋爱，容隐横插一脚，更不想这段关系曝光出去，所以首都里都还不知道。
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我见多识广呗。”
京老爷子眯了眯眸子，精悍的目光审视着他。
人是他养大的，他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在撒谎呢。
“伯叔，这羊肉真好吃，哪里整来的？还能再弄点来吗？呵呵……”
“爸，”旁边的京振唐开口问道：“要见吗？”
餐桌上突然安静下来，几个晚辈都看着他。
程泱的事，是特殊部门出动全权负责的，也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次行动，所以整个军、政界都在关注。
基因药剂这样的存在，同样惊天动地。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程泱这个名字，也都被每个人记住了。
所以大家都知道了，包括在场的四位。
其他三人看着他老人家，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爸，我去见他吧。”京振唐不想让老父亲为难，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情。
毕竟程泱的事，已经板上钉钉，谁也改变不了。
他正要起身出去。
“不用，”老爷子转头向佣人：“请他进来。”
几人都不由看着他，果然，他老人家还是很重情义的，也是，谁有这样的战友，会不珍惜？
不一会儿，程老爷子跟着佣人，一进门，看到餐桌上的人，不由顿在原地。
深棕色的长餐桌上，首位上的男人头发灰白，脸上修得很干净，没有留胡须，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有些羸弱。
抬眸之间，眼中光芒无意间散发，仿佛一个不可征服的强者，依旧是那个战乱的时代，主宰战场的将军。
明明七十五岁了，看起来才六十多岁。
而且，还是一个患癌十年的病人。
他，就是京易珅。
他旁边，是李伯升，是他曾经的秘书，负责他身边的全部大小事务，退休后，也留在他身边做事，如今也快七十了。
另外两人，是他的儿子，京振唐，和孙子，顾胤厉。
三代人长得都很像，高大俊挺。
几十年了，京易珅依然能够认出他的模样，时光流转，恍如隔世，顷刻间，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老程，快过来坐。”
在他这里，京老爷子身上没有军威，和蔼得像个老朋友。
大家都知道，这只有这位老战友，才能让他这样了。
佣人加了张椅子和一份餐具，程老爷子也不是扭捏的人，加入了晚餐的行列。
其他三人都沉默地涮着羊肉，但注意力都在这两人的身上。
京老爷子看着他，他的眼眶浮肿，皱褶挤得眼睛都变小了，但眼球上的血丝却很清晰，可见他为了救自己的孙女，奔走得有多劳累。
知道他的来意，也不想他难堪，他先问道：“你的孙女，程泱，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件的经过他当然都知道了，但他想听听他的说法。
程老爷子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他哽咽了会儿说道：“是我欠这个孩子的，是我对她的不管不顾，才造就了如今的她，只要能让她活下来，我愿意付出一切。”
除了顾胤厉，其他两人都不由放下了碗筷，心情悲恸，难以下咽。
多少父母和长辈，为了自己的孩子，子孙们，愿意付出一切。
可有的悲剧一旦发生了，是付出任何东西，哪怕生命，也换不回来的。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儿子，京振唐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这小子，这种情况下还吃吃吃，合适吗？
无辜挨了一脚的顾胤厉：“……”
他也想做出一副悲伤到吃不下饭的样子，但他做不到啊。
无论外界有多少的铁证，如何审判程泱，他都相信她是清白的，容与也不会让她出任何意外。
否则，以他看女人的眼光，只会孤独终老。
他摸了摸鼻子，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地把筷子伸进了锅里。
京振唐：“……”
这小子，是想趁机一个人吃完啊，也不怕撑死他。
京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从程老爷子的反应来看，他对自己小孙女研究基因药剂的事一无所知，但从他的情感反应来看，这件事又是真的。
他思索了一番说道：“程小姐是个科研人才，或许从这方面，可以为她找到一条生路。”
“容家在这些领域有一定的主导权，如果容老爷子愿意安排，事情就好办了。”
程老爷子点点头，连口水都没喝，就急着离开，赶往容家。
他离开之后，京家的人继续用餐。
外面传来铁大门打开的声音，京老爷子开口问道：“是谁？”
佣人回道：“老爷，是二少。”
餐桌上安静了下来，氛围变得严肃认真了些，了大家心里都有些期待。
黑色的军车停进停车场，京寒洲下了车，直往大厅。
一推门进去，看到坐在餐桌上的顾胤厉，一身黑色的军装，劲挺逼人，他神色一沉，直接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车子开走的声音。
从他三岁懂事起就是这样的，这个家里，有他没他。
餐厅里陷入沉静，连几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是刻意压低了。
顾胤厉起身，从裤子后兜里摸出一封信，放在了京振唐的面前。
“京司令，我的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