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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阿刀

阿刀把2号运载车停在车队的最外侧,又检查了一遍周围环境,确认无人掉队后,这才朝3号修整点走去。

恶土跋涉,艰难险阻,所面临最大的威胁,便是辐射,那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在须臾中取人性命。

因此,在野外,会有许多人为设置的修整点,大体上就是拿着个辐射探测仪,找个辐射指数相对低的地方,二次修整、加固,简单说,就是个途中休憩的地方。

有些修整点是公用的——修整点的第一要求就是辐射指数低,这种类似于‘沙漠中一片绿洲’的地方往往会被大多数人找到,如果后期维护得好,残余辐射清理得当,长期聚集了很多人,这种地方会渐渐变为恶土部落的固定领地,进而发展出市场与村镇。

而有些修整点是私密的,就比如这个被三手帮控制的3号修整点,它位于城市废墟群中一个被炸断的摩天大楼中,倾塌的楼体横亘在距离地面几米高的半空中,内部辐射指数不算太低,但胜在隐蔽,运载车只要往楼体下一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到。

3号修整点中储存了一些诸如食物、油料一类的物资,旱季还会有人在此看守,早些年,安纳金也在这种恶土修整点中驻扎过一年半,毕竟恶土向导,可不只是识路就行了,他们要懂的东西,很多很多。

今次,本该由阿刀充当前锋探路小队的领队,但因为小吉米的缘故,安纳金让他暂时替了小吉米的班,但安纳金不在时,仍旧是由阿刀整体统筹全队的事务。

前锋探路小队的领队,是每个恶土向导的必修课,如果哪天安纳金不做向导了,阿刀就会接他的班。

兀一走进楼体,阿刀便听到一阵惊喜的呼唤:

“刀哥!刀哥!花开了!花开了!”

他循声而去,在一间清扫整洁的屋子中,旧时代的金属办公桌上,摆着一个花盆。

花盆中,碧绿的叶片间,绽放了一朵明黄色的小花。

这是原本驻扎在此地的一个改造人老前辈种下的,得有好几年了,阿刀记得,两年前自己最后一次到这里轮班时,种子还没发芽。

再后来,那老家伙在主城区失控,被安保机器人击毙。

他本以为,这花,再也不会发芽了,没曾想到,这两年来,还是有人给它浇水的。

阿刀挥动手指,打开防护服的护臂。

“诶!刀哥,不可!……”

“没关系,”阿刀瞟了一眼视野左侧的绿色检测条,“能开花,就是没有辐射了。”

神奇的自然,伟大的生命。

明明在走进这间屋子前,辐射指数条还是黄色,但就这么一墙之隔,竟然有生命萌芽。

他轻轻抚摸那娇嫩的明黄色,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

他不是没有见过花,夜枭城前三区的花园里,什么样的奇珍异物都有,但总是隔着一层玻璃,阿刀每次经过,只能透过那道似乎根本不存在的屏障,看着花园中公司权贵欢笑进餐。

他从来没摸过。

“这是什么花啊?刀哥。”

阿刀摇摇头:“不知道——先办正事吧,把油都加满,按照分组吃药……”

他看了看时间:“天亮之前,我们就得出发。”

在雨季,天永远不会亮,而那所谓的吃药,则是指助眠激素,这是如今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情,这些恶土行者,就靠药物,分批入睡,补充精力。

阿刀在修整点里巡视,依照分组,他该在此时入睡,不过还得等安纳金回来。

倾斜的大厅里,已经卸下了重型装备的司机和押送保镖,正围坐在火堆旁吃饭喝酒打牌,当然,也有不少人找了个角落戴上全息眼镜,自个儿缩着,应该是组个了局,在玩什么游戏。

阿刀挥动手指,连入局域网络。

刀:都起来,别玩了,谁组的局!?

祖安人祖安魂:刀哥,这都跑了一天了,你就让我们休息会儿呗~

刀:这不是休息的地儿,起来!

啊啊啊好大啊啊啊:小刀啊,下这么大的雨,哪儿会有人嘛?

刀:说了起来!这么闲就出去站岗!

……

人们不情不愿的摘下全息眼镜,阿刀的风格一向如此,不如安纳金会变通,他并不是担心这些人玩游戏误事,而是链接虚境空间的大脑活跃同样要消耗大量精力,修整,本来就是为了让身心休息。

打牌,是他能容忍的最大尺度的休闲方式。

阿刀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又出去看了看油料的补充情况,这才把注意力,放到了15号运载车上。

那三个人,没下车。

两个让安纳金叫去拖车了。

他点上一支烟,凝视着暴雨中的15号运载车。

这些人不是普通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开出了什么价,但以阿刀谨慎的性子,换做是他,他不会接这一单生意。

谨慎,也是一种缺陷么?

阿刀回想起了自己8岁时遇到的那个男人。

他教会了自己很多,但到头来,却失望的给了自己一个:“你太好了,不会犯错,不适合。”的评价。

那之后不久,阿刀就遇到了黎明之影的人。

没错,阿刀,也曾是明叔的候选人之一。

如今,他是黎明之影在夜枭城的业务员,就像那夜的狐兔二人一样。

算算时间,安纳金也该回来了。

阿刀返回先前的小屋子,靠在椅子上,摘下防护服的头盔,深吸一口气。

他仿佛,闻到了花香的味道。

他有些,累。

他闭目养神,迷糊之间,不知为何,想起了安纳金。

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一开始他挺喜欢安纳金的,那时这小子就像个永远燃烧的太阳,永远热情,永远乐观,有很多朋友。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接触就少了。

再有交集时,已是第一次押车。

他看起来,还是那个热心肠的样子,但似乎冥冥之中,有一些东西改变了。

那种感觉让阿刀不适,尽管安纳金仍旧是那个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的样子,但总感觉……有些虚伪的味道。

甚至在前代向导选择接班人时……阿刀本该是最好的接班人,但不知道安纳金用了什么办法,他反而成为了新的恶土向导。

倒也谈不上嫉妒和怨恨,反正收入差不多。

只是觉得奇怪。

就在这时,阿刀听到了某个轰隆的声音。

接着,天花板被一个金属圆筒砸穿,那金属圆球落在了花盆里,翠绿的叶和明黄的花破碎零落。

那一瞬间,阿刀明白,来不及了。

所以也不知是他放弃了逃跑,还是没反应过来要跑。

金属圆筒在炸药的火光中爆开,锋锐的弹片将他的身体撕裂。

血溅了满墙。

人和花一样,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