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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故居

明叔走进杂物间,看到安纳金正在窗前站着。

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了,这是他出发前的场景,只是此时此刻,两人的位置对调了。

窗外,灵堂中仍在进行着告别仪式,明叔今天给所有人都放了假,要求全体三手帮成员参加葬礼。

他走上前去,看到了安纳金手边的电线。

那是我教他的办法,将一个小电极顺着食道塞进胃里,只需要很微弱的电击,就能让人全身肌肉痉挛,眼泪也鼻涕不受控制的涌出,演出一副我很痛苦的样子。

安纳金没回来前,他还在想三手帮的问题要如何解决,死了那么多人,又不能把真相完全告知,必然会导致群情激愤,他倒是可以以老大的名义强行把事情压下去,但这么做对安纳金不好。

这里的人脉和资源,他以后用得上。

但未曾想到,安纳金一场哭坟,把事情全都解决了,这让明叔在欣慰之余也有些……不适。

就如此时此刻一般,他有一种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已经走到自己前面的感觉。

他走到安纳金身旁,淡淡道:“汇报任务吧。”

安纳金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僵硬的脸,缓缓讲述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全都讲了。

包括桃源村的部分。

“你真的算出了弹道?”

“明叔,这是你教我的。”

明叔一阵语噎,没错,安纳金所会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但仅从专业技术上来说,他早就青出于蓝了,计算辐射暴雨中的导弹弹道这种事,明叔知道怎么做,但实操起来根本做不到。

是因为猫头鹰III的运算性能和网行者的手段?

安纳金有网行者的潜质这是他一直知道的事情,可那个领域,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的。

“那些太阳武士是什么情况?”安纳金问。

“太阳武士和我们没有关系,包括拉冬实验室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们现在也不了解。”

明叔的确不知道,但他猜测,这些事情和法昆多的尸体有关。

“我不建议你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现在的重点是,紫罗兰很看重你,她给了你一支1阶生物强化药剂,这是有招募你的意思,我想……”

“这部分我自己可以搞定,明叔。”

事情的发展和过去有些细节上的不同,过去紫罗兰没有这么干脆的给1阶生物强化药剂,这一趟恶土之行安纳金只是和她搭上了线,留下了些好感,之后能进入行为调查部,主要靠明叔的推波助澜。

简单说,过去,是安纳金配合明叔,就像个提线木偶。

但现在,情况变了。

“你想怎么做?”明叔问。

“紫罗兰很快就会再找我,她对桃源村很感兴趣……我要带小吉米退出三手帮。”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恶土向导‘引咎辞职’合情合理,然后顺理成章,他可以去紫罗兰那边,以前就是这样的。

明叔皱了皱眉:“然后呢?”

“我会从您这儿挖人,成立自己的运输公司,您得配合我。”

明叔笑了笑:“三手帮刚受这么大的打击,你马上就反水挖人,你这是,要三手帮的命啊——可以,但是明面上,我帮不了你。”

安纳金挖人,自然是要去给紫罗兰干活,替她运输桃源村的烟草,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有了利益捆绑,紫罗兰不帮他都不行。

但这么做也同时得罪了三手帮,至少在明面上,他和明叔会成为敌人,这后面有很多麻烦,需要靠他自己解决。

“另外,紫罗兰再找我,肯定会有一些公司的事情要做,我需要您提供情报,她的下一件任务,最有可能是什么?”

明叔沉默片刻:“大概率是针对我们,24号那天炸了片区服务器之后,顺着这条线黑袍子挖出了很多我们的人,她如果在短时间内投入工作,很有可能是查我们。”

这就是……我查我自己?

“那我该怎么做?”安纳金问,“保护我们的人?”

“不,如果她真的要你去查我们,我会给你一份名单,名单的合理性你要自己解决。”

“会有多少人?”安纳金问。

“至少二十名正式成员,一百名外围业务员。”

“会对我们产生影响吗?”

“会,但你更重要。”

“我明白了。”安纳金顿了顿,又道,“今天我见到荆棘了。”

“他认出你了?”

“没有,但我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做得好,他认出你只是时间问题,你主动和他说明身份,反倒会洗脱嫌疑,更快通过背景调查。”

明叔仿佛不知道安纳金为什么突然提起荆棘,又或者是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他自顾自的说着,跟安纳金讲了讲这几天夜枭城发生的事情,嘱咐了他一些细节上的东西。

他是真的看重安纳金。

他其实也很关心安纳金——并非上下级的关心。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父子,但却又很扭曲,大多数时候,内心的想法发于心,止于口。

他们都必须成为冷静而理智的人。

直到最后一刻,明叔交代完了所有要交代的东西,才问起了那个问题。

“你和那个笹原千夏是怎么回事?”

“我要娶她。”

这是个疯狂的回答,但明叔却表现得很平静。

“说说理由。”

“没有理由。”

这一刻的安纳金让明叔感觉到陌生——其实这种感觉上次就有了。

上一次在这里,安纳金纠结于计划会带来的死伤,这的确是他的风格,但是……有一些东西不太一样,他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对,就是这里不一样,他太平静了,不够激动,不够安纳金。

明叔其实理解这样的事情。

年轻人嘛。

在他的预想中,安纳金应该会极力隐瞒这件事,直到瞒不下去,被迫面对现实。

他养大的崽子他清楚,这小子心里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是个从头错到尾的错误。

不过像这样的直球对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问题演变得不可收拾好。

“想清楚了,安妮,代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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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天轨列车往往没有什么人,安纳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注视着车窗外灰蒙蒙的雨幕。

他现在的情况不宜在葬礼上久留,在杂物间里和明叔见过面后,便悄悄从后门溜走了。

出来时,他看到了人群后的笹原千夏,两人的目光隔着人头对视,安纳金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埋着头离开了。

那不是见面的场合,大家都在伤心,我们碰头干什么?拥抱亲吻互诉衷肠?

笹原千夏、笹原千夏、笹原千夏……

这还真是件荒唐到极点的事情,也只有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年轻人,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我要娶她?

安纳金总有一天要去行为调查部,他的身边要留一个来自11区帮派的老婆?先不说行为调查部能不能接受,就是明叔和黎明之影都不能接受。

一个安插在公司情报部门的卧底,每天晚上身边躺了一个能听到他梦话的枕边人?

——这些,都是很远的事情。

近一些,安纳金打算带着小吉米离开三手帮,自起炉灶,这个时候三手帮和他就会成为竞争对手,然后,他打算娶三手帮的机械师?这是在玩罗密欧与朱丽叶么?

况且,笹原千夏自己能接受吗?

接受枕边人去了趟恶土,回来就反水了?

带着她一起走?然后让她去桃源村替紫罗兰干活?

——安纳金,其实并不担心这些问题。

他注视着窗外的雨幕,在天轨列车的高速飞驰下,雨幕中的城市仿佛一片虚无。

先回家,注射那支1阶生物强化药剂,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这时,列车缓缓减速,机械的电子合成声响起。

“下一站:三桅屿站~”

车门打开,一股寒风吹进车厢。

安纳金顿了顿身体,走了出去,这里还不是他在10区的家,但他想起今夜笹原千夏一定会来,今天,他需要安静。

搭乘电梯走下天轨站台,安纳金看到了城市一侧闪烁着彩灯的,影影绰绰的高楼大厦。

他转头向另一侧,一股雨中的恶臭扑面而来。

视野的尽头,是连绵不绝的,与彩灯同色的垃圾山,山上有三处凸起,从远处看,就像是帆船上的三根桅杆,所以这里被叫做三桅屿,垃圾的岛屿——十二年前它还不叫这个名字,就直接叫电子垃圾场,后来的变废为宝计划,给了它一个名字,却没有改变它的本质。

安纳金拉起兜帽,向垃圾山走去。

起初这里的味道让他有些不适,脚下的泥泞和那些凸起的尖锐金属物也让他举步维艰。

但是很快,身体仿佛回到了童年,他开始如鱼得水,轻盈的从一堆又一堆垃圾中穿行而过。

他特别注意,不要踩到那些挡水的篷布,因为那是别人家的屋顶。

篷布下有些微的火光,围坐在篝火旁瑟瑟发抖的老人和孩子,男人和女人,改造人和……哦,没有改造人。

这里也是分阶级的,改造人不至于惨到用破布遮雨,他们在垃圾山内部,会有一个真正温暖的窝——我以前,就睡在那样的窝里。

我始终,还是幸运的。

安纳金快速在垃圾山里穿行,扫视着这里的地形与格局。

和记忆中稍有变化,但不大。

当年的变废为宝计划在吸纳了大量普通公司员工的集资和无数本地居民囤积的金属后,突然间就变成了只存在于ppt上的项目。

那些本来想靠这笔投资发点小财的公司人一夜破产,而本地人么……好像没什么变化,哦不对,很多人的窝没了,因为要给施工机器人腾地方他们自己搬了出来,结果垃圾山里70%的金属垃圾被拆走,导致这地方结构不稳,一年塌了好几次。

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就是垃圾搭的破房子,再搭一个就行了,此处人来人往,唯垃圾永恒。

安纳金朝着最中央的那座桅杆前行了约莫半小时,然后钻进了一个洞里。

这是个位于垃圾山上半部分的,由陈年垃圾与泥浆尘土自然风化出的洞,因为地形与结构的缘故,一下雨就会有大量雨水积蓄于此,顺着洞往下淌。

洞里的污水恶臭难耐,熏得安纳金几乎睁不开眼,但当年这地方可不是这样。

由前行了一段距离,安纳金看到了光,那是另一个洞口。

站在洞口,他扫视下方的洼谷。

洼谷中央的那座小山就是他童年的家,戴安奶奶就死在小山前的斜坡上,身中十三刀。

过去,这里曾是个热闹的地方,戴安奶奶清理了洼谷里的废旧垃圾,自恶土上移来了净土,再给这个淌水的洞里安装上了几层过滤装置,污水从那头到这头,变成清水,注入下方的水池,经过一段时间的静置和去辐射,就可直接饮用。

那个时候这个出水口便是安纳金的天下,一下雨他就会光着屁股来这儿玩水,有时还会朝蓄水池里撒尿,为这事儿他没少挨戴安奶奶的打。

“你要再敢往池子里撒尿,我就把你那玩意儿剁了给你喂下去!”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不过那个时候安纳金一点都不怕,他甚至在搭乘天轨列车看到海德拉义肢广告时会想,剁了好啊,剁了可以换新的,新的可以拆卸,会变形,打架的时候我把它拔下来阴人……

总之,这,是我的水帘洞。

安纳金站在腥风阵阵的洞口,看着一片荒芜的洼谷。

以前这里住了不少人,他们都替戴安奶奶做事,戴安奶奶,不是普通的医生,她是这里的领袖,正是因为她的存在,安纳金才能有一个虽然困苦但也安稳的童年,那个时候,在戴安奶奶的经营下,这片洼谷甚至长出了绿树红花。

俱往矣。

这里已经不再那么热闹了,失去了戴安奶奶的打理,洼谷会积水,根本就不适合人待。

不过安纳金还是看到了些人,三三两两,在洼谷的垃圾中,如臭虫般钻着。

在垃圾场,好地方也是会有人占的,只有最弱的人,会被挤到这里吧。

安纳金看到了那个曾淌满戴安奶奶献血的斜坡。

斜坡上插了一根歪歪斜斜的杆子,杆上悬了一面脏兮兮的白色破旗,上面写着「桑切斯」三个字。

这是以前没有的,因为过去不需要插旗,人们也知道桑切斯住在这洼谷里。

旗杆下,有些破碎的能量膏。

那是供品。

所以说,还是有人缅怀那位老人家的。

——别自作多情了,人根本不会在失去之后缅怀。

人只会在失去之后发现过去更好时缅怀,要是幸福,谁他妈的在乎你是什么东西?

安纳金顺着水帘洞往下爬,这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打扰,就在这里注射1阶生物强化药剂,迎接新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