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别墅一楼的敞开式大厨房里弥漫着浓浓的饭菜香.
这几天，赵子峰去宋森那边的技术科帮忙，刘威则是一直在外抓捕还未落网的相关嫌疑人，似乎比陆陵游还要忙，回来的也晚.
所以今天大厨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了早回的陆陵游.
“老大，你要是天天能给我们做饭就好了.
方甯跟个神仙似的，一天到晚不吃也不饿.
可我正在长身体阿，你们都出去了，只有我一天到晚饿的眼冒金星的.”
陆陵游正在切菜，没工夫搭理她.
“不过老大，我不是说今天要是涮火锅就好了么，火锅省事方便还快.
你做这几个菜的时间，咱们都吃好几个来回了.”
方甯抱着一碗洗好的樱桃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忙叨叨的两个人，总觉得自己就坐在这吃有点不好.
一旁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六个家常菜，锅里还煲着最后一个汤.
想到这，她放下碗起身走了过去，没话找话的接茬儿道.
“是，其实吃火锅就行.
菜洗洗就能吃，也不用费太多功夫.”
陆陵游往旁边斜了一眼.
“火锅太油了.”
赵月一个健步窜到方甯身边，拿肩膀撞了她一下，小声嘀咕道.
“你看见没，火锅太油了，你生病了适合吃清淡的.”
赵月说的眉飞色舞，根本没看见身后的陆陵游用手中的菜刀朝她后脑勺挥了一下.
方甯轻咳了声，抬手挑开一旁的购物袋.
“但是这菜是不是买少了，剩下这些也不够明天的.”
陆陵游把切好的竹笋倒进砂锅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够明天早上一顿的就行.
我们订明天中午的机票.
回深城.”
旁边的俩人几乎同时回过头.
“明天回?”
陆陵游点头，从一旁抽跟烟给自己点上.
“这边的工作也差不多了.
现在各地联合专案组已经根据证据链名单开始注意排查抓人.
这边其他事就交给宋森，我们回去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方甯点点头，就见陆陵游嘴里叼着烟，在身后的屁股兜里摸了两下把手机拽了出来.
他把手机解锁递给方甯，扬了扬下巴.
“在黄焕辛海外服务器里，我们发现了大批量失踪者名单.
除了近几年的，还有一些非常陈旧的资料，最早些的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
其中包括暗网交易的时间，价格，买家，还有一些用来处理尸体的销赃点.
全国各地乃至境外，覆盖面非常广.
专案组领导下了通知，让我们根据这份名单逐一走访排查，要追根溯源.
不但要找到名单上的遇害者尸体，同样也要找到他们的家人，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方甯接过手机，叹了口气.
“除了往年的遇难者还有这次医院丢失的孩子，还有多少幸存者能救回来?”
陆陵游重重抽了口烟.
“确实有不少.
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有很大一部分被暗网拍卖的失踪者，都被各地的买家藏匿了起来.
我们只能一个个抓，再一个个找.
所以这次抓捕行动都是保密的，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有人狗急跳墙.
不过，这些幸存者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曾遭受过巨大损伤.
把人救回来是最容易的一步，如何让他们能回归到正常生活，才是个难题.”
方甯了然，陆陵游说的她明白.
这些人在外界看来的确无比幸运，起码还有机会捡回一条命.
但其实，如何继续正常的活着，才是这些人面临的最大难关.
“哦对.
回深城，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先做.”
赵月把脑袋凑到方甯身边，随着方甯手上翻动的动作看手机里的内容.
“你们看资料里近期的那份名单.”
方甯又往回翻了几页，看到名单上的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抬起头.
“程澈?”
陆陵游嗯了声，掐灭烟头.
“这次不用在争取何蕙的同意了.
我们有证据可以证明之前的猜想.
程澈的心脏移植手术确实有问题，他的整个捐献遗体器官的过程也有问题.
根据徐婷回忆，程澈的心脏移植手术大概率只做了开胸，没有替换的心脏被送达至医院.
所以他的心脏应该并未被摘取，而是直接做了肾脏和眼角膜的摘除.”
方甯和赵月的心脏同时咯噔了一声.
“可是...”
赵月张了张嘴.
“可是，他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这一点上我们无从查证阿.
就算我们能那道手续开棺检查，面对一堆碳化的骨灰也查不出什么了.”
陆陵游却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查dNA.”
赵月皱眉，还没反应过来.
方甯却突然瞪大眼睛.
“你是说，被风光大葬的人，不是程澈?”
赵月几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就见陆陵游点了点头.
“我之前说了，在服务器资料里查到了很多暗网用来处理埋葬尸体的地点.
这其中虽然没有被处理的死亡者名单，但是有他们的性别和年龄信息，还有是被哪一个买家送来帮忙处理的.
帮忙处理尸体是暗网的售后服务之一.
但表面上宾至如归的服务，其实也算是用来牵制各个买家的把柄.
这样一来，买家不用为处理各种麻烦的尸体烦心，但同样也要对暗网三缄其口，不用担心两方互相被刺.
所以我们回去只要对医院进行彻底排查，查出程澈死亡的相关嫌疑人和经手人，就可以知道他的去向.”
赵月还是有些地方没想明白.
“老大，你是说程澈在被摘除肾脏和眼角膜之后，并没有死?而是死在某个买家的手里?
但是何蕙分明说了，在火化之前，她是见过程澈遗体的.
所以对于我们警方之后的怀疑，她才那么抵触，觉得不可能.”
陆陵游又摇了摇头.
“她见到的确实是程澈的遗体.
在手术台上，程澈就已经被确认了死亡，这是真的.
不过.”
陆陵游摘掉围裙往客厅走，身后两个小尾巴赶紧跟了过去.
“不过，暗网的很多买家，不只是对活人感兴趣.”
“...”
赵月倒吸一口凉气.
“买尸体?”
“之前专案组刚刚成立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
人口买卖，对于器官的需求量其实并没有想象那么大.
因为主要脏器的移植匹配都是万中无一的.
在人口拐卖走失的总体量里，有很大一部分，是要满足购买者非常人的需求.
其中购买尸体的也有很多.
一些比较变态的我就不说了.
就说近几年我们国家对于医疗方面的流程人员审核和控制都极为严格.
对于医生的个人待遇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所以冒着风险不走正途的医疗从业者少之又少.
但是暗网对于这方面的人需求量很大，每一单的成本与风险也大.
早些年他们还能在各地组织一些黑诊所黑作坊.
但是现在想要一个能随时待命的犯罪医疗团队，难上加难.”
方甯点点头.
“所以，他们需要培养一些，非正规机构的医疗人员，为每一次暗网交易随时待命.
这些人可能就是我们身边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普通人，他们往返在各个城市之间，也不会有人发现.”
方甯拍了拍赵月的头，继续解释道.
“但是要知道，一个医学生从理论学习再到临床实践，是一个艰苦又漫长的过程.
暗网没有各大医学院的学习体系做背书，只能自己在实践中培养.
所以，大概率他们会利用暗网交易淘汰下来的尸体，给这些人做所谓的“临床”练习.”
赵月捂着砰砰跳的心脏.
“所以...
所以那些已经遭遇过非人地狱折磨的受害者，死了之后还不能消停.
还要被他们拿去当.....
操.”
赵月恶狠狠的骂了句脏话，但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用来表达自己的厌恶和愤怒.
“程澈才多大阿...他还是个孩子.”
方甯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对面沙发上的陆陵游.
“但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
如果程澈的尸体不在所谓的墓地.
那他的尸体被买走这么之后，难道不也是做了火化处理么.
这样一来，之前说的又无从考证了.”
没等陆陵游解答，一旁的赵月先开口道.
“是这样方甯.
处理尸体，在各种凶杀案中都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火化一具尸体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要想掩盖死者的死亡过程和真相，必须要把一具尸体烧成灰烬全部碳化.
这不是随随便便在尸体上浇点油再点把火那么容易.
除非是火葬场这种的专业部门，否则是没办法把一个活生生的肉体完全烧的一干二净的.
所以我们在以往的案件中，会经常碰到被烧焦的尸体，但只要没有碳化太彻底，法医都会追根溯源，找到死者死亡的真相.
所以为了防止凶手从中钻空子，近几年火葬场对于焚烧尸体的把控都是越来越严格的.
不但流程繁琐手续复杂，还需要经过层层审核和签字.
虽然我们没办法完全杜绝这个销毁证据的可能.
但处理一两具尸体尚且困难，更别说暗网这种常年都要销毁大量尸体的行为.
所以才会有老大说的，在服务器资料里发现了各个城市不同的埋尸地.
他们没办法处理这么多的尸体，也不可能有地方给他们做统一焚毁处理.
警方查不到，环保局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频繁的更换地方不现实也不可控.
所以，大概率就是直接都埋了.”
几人说话间，赵子峰和刘威一起回来了.
赵子峰还好，刘威风尘仆仆的头型都乱了，一看就是这一整天都没闲着.
“你们说什么呢，快快快，我都饿死了.
中午我就干噎面包了，还被一个王八犊子撞飞了一块.”
赵月嫌弃的往旁边躲了一点.
“你这一身跟在垃圾堆里滚了一圈似的.
咋弄的阿，你们不是去家里抓人么.”
刘威抓起旁边的一瓶矿泉水猛喝了两口.
“就那个林耀，酒店里要跑那个孙子，你们记得吧.”
赵月点了点头.
“他不是被家里暂时保释出去了么.
律师团队几乎都快给宋森他们包围了，那叫一个一说一个不吱声.”
刘威这会才算是倒上口气.
“就他.
保释那会除了参加拍卖会，还没有其他什么直接证据指向.
所以宋头那边就签字同意保释了，要求在调查期间不能出市，随时配合.
但服务器破解之后，他可就没那么无辜了.
你们知不知道，一开始我们掌握的资料里，他那个在国外失踪的女华裔同学去哪了?”
赵月摇头.
“不会是....暗网帮着处理的尸体的吧.”
刘威打了个响指.
“猜对了.
这孙子可给这个犯罪集团送过不少钱呢.
而且他打着给家里谈生意的名义，利用他家公司的物流渠道，没少来回折腾.
近几年有很大一部分失踪人口，都是顺着他家海运这条线偷渡送到境外的.
任华她爹的那颗心脏，也是跟着海运进口的红酒集装箱回来的.”
赵月嘲讽的拍了拍手.
“这可真特么的是个大孝子阿.
不过..他家里能一点不知道?
这么大的产业，能就让他自己这么折腾毁了?”
赵子峰撇撇嘴.
“一开始可能真的不知道.
他在国外有一个自己名下的贸易公司，给他负责也是为了让他一边读书一边历练.
林耀刚到国外那会，在没有任何人脉基础的辅助下，很快就签了几个大单.
当时他家老爷子估计高兴的要起飞，做梦都得梦见自己家祖坟冒青烟了.
但是可能是太高兴了，都没怀疑过.
这几个大合同都是和暗网的几个洗钱空壳公司伪造出来的.
名义上做贸易，实际就是来回转运人口和器官，境内境外都有.
但是他那个华裔女同学失踪，这件事闹的很大.
老爷子爱孙心切，一时间冲昏了头脑.
为了给林耀擦屁股，就这么一步步的被带入局了.
直到现在，他们就算是想赶紧撇清关系，也拔不出腿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