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虽然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苏青鸾最基本的身体本能还留存着，于是下意识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总算不至于面临狗啃泥的局面。
她猛地回头，却发现沐行之坐在轮椅上，还没有收回自己方才“作恶”的右手，表情也是很少见的错愕。
“你在做什么？”苏青鸾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做什么突然推我。”
原本以为这家伙被抓了个现行，怎么也会心虚一下，苏青鸾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沐行之这人的厚脸皮程度。
他不仅没有心虚慌张，甚至十分无辜地看了过来：“我只是不晓得青鸾你蹲在这里做什么，所以想要让你起来，结果你却突然向前摔倒了。”
苏青鸾狐疑地盯着沐行之那张十分无辜的脸，片刻之后还是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经过突然这么一个惊吓，瞌睡虫什么的早就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了。于是她拍拍手让方才扶着地的掌心稍微干净一些，站起来看向沐行之：“你怎么在这儿？前面那些人回去了？”
“你的朋友来找你。”沐行之指了指外面前厅的方向，“是那位田家的女郎。”
苏青鸾想了想，便知道是田杏儿，估计是从旁人那里知道她在后院灶房这边煎药吧？
原本苏青鸾以为田杏儿是同旁人一般在前厅等候，但此时却看到她站在灶房门口，眼神有些怔愣地望向自己。但是随着她看过去，那怔愣的目光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目光的躲闪。
随即苏青鸾后知后觉——这个躲闪应该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沐行之地。
“诶，杏儿你过来啦？”苏青鸾看向田杏儿，“要一起回去么？”
从沐行之家中回去，苏青鸾和田杏儿是有一段路程同行的。
田杏儿先是对着苏青鸾点点头，随即又看向沐行之，低声而急切地解释道：“沐……沐先生，我、我只是看您半天没有回来，有些、有些担心……”
她的双颊涨得通红，头垂得很低，几乎不敢抬头看向沐行之，看那个架势，恨不得把整个脸容全都藏起来才好。
沐行之定定看向田杏儿，微微一笑，苏青鸾只觉得这笑从之前她所见的笑容不太一样，并非那种温文有礼的笑容，或者是坏心眼的笑容，而是……有一点点锋利，有一点点讥诮。
……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坦白说，苏青鸾不觉得沐行之是如此小气之人。
毕竟在这个宅子里，至少表面上是不存在“害怕有人出入”的区域地。
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按照苏青鸾对于沐行之此人的了解，若田杏儿或者其他谁真的听到了或者看到了不该知道的，那么比起脸上显现出不悦，沐行之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毕竟她也不是没见过被“处理”的人——虽然对象不是她。
果不其然，沐行之开口还是那般温和舒雅：“无妨，是我让田娘子久等了，”他又转头看向苏青鸾，“苏娘子也辛苦了。”
苏青鸾明白，在所有除却“知情者”的外人面前，沐行之并不会同私下一样直接称呼苏青鸾的名字，于是自己也点点头：“我也叨扰许久，告辞了。”
心里却盘算着改天好好算一算这家伙“手欠”的这笔账。
沐行之目送两个女孩离开，缓缓收敛了自己唇边温文有礼的笑容，低头看向方才自己按向苏青鸾发顶的那只手。
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方才那一下，是他故意为之的。
当时他只是让前来约苏青鸾一起回去的田杏儿等在前厅，而自己来灶房这边找苏青鸾——至于松伯，他负责去送客了。
沿着特意设计的坡道来到灶房，沐行之看到苏青鸾蹲在灶房的一个角落，缩成了小小一团儿。
窗外已经西斜的阳光透过纸窗，给苏青鸾的轮廓镀了一层金边儿。她的发顶扎成了毛茸茸的双丫髻，配合着缩成一团儿的动作，好像是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再加上，此时的她应该是累极了，一颗小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坠，最后她似乎终于给自己总是想要下坠的脑袋找了个好地方——她自己的膝盖。
于是沐行之眼睁睁看着苏青鸾用自己的膝盖当做枕头，就要这么蹲着睡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沐行之突然想要去碰一碰女孩毛茸茸的，被夕阳镀了一层金色的发顶，没有任何理由——甚至于，他在做出这样的动作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自己要做的动作。
而苏青鸾突然受到惊吓向前跌倒的样子，才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幼稚而毫无理由的举动。
也正因为这个举动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在苏青鸾回头的一瞬间，沐行之才会因为没有及时收回手来被“抓包”。而更让他不快的是，自己这毫无缘由的动作竟然分散了心神，让他没有觉察到有人跟着自己来到了灶房。
当然，灶房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沐行之不可能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否则他都会死八百次了。
只是，对于有人在他未曾发觉的时候尾随，即便对方没有任何歹意，这也是对沐行之而言绝对不能原谅的纰漏，为此，他甚至有些迁怒田杏儿。
当然，所谓的“迁怒”只是一个不善的笑意，甚至那一抹不善也转瞬即逝，并且从田杏儿的反应来看，她本人甚至没有觉察。
不过这还是让沐行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他的掌控……
苏青鸾并不知道沐行之心中所思所想，她正同田杏儿一道走在回家的路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今天的田杏儿比平时所见更加沉默一些，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若是在平时，苏青鸾不介意问一问，如果有可能，还是可以开导一下这个小姑娘的。
只不过今天，她实在是太累太累，即便方才被沐行之突然吓一跳醒了过来，不过那种疲劳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现在只凭着一股意志力撑着她，否则她可能立刻倒下就睡。
终于，前面就是两人分开的岔路口，苏青鸾本想同田杏儿告别，不曾想田杏儿却先一步看了过来，神情满是忐忑不安：“青鸾，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