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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潇潇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要被冷汗浸透了,她回过身去,看着那个狱卒。

所有的演技都被她调动出来了,她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控制着面部肌肉,演出一个极度茫然的神情。

然而狱卒像是完全不吃这一套,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你想越狱。”

卫潇潇感觉自己的表情快控制不住了。

她的脑子里在极速地回忆,回忆自己刚刚和夏幽、和黎越对话时有没有第三个人在附近。

没有,都没有。

卫潇潇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她每次发生那种隐秘对话的时候,都再三地确认有没有可能隔墙有耳。

难道是夏幽出卖了她?

也不会。

夏幽一直就没有离开卫潇潇的视线,她没有和这个狱卒对话的机会。

“不用猜我是怎么知道的。”狱卒极为老练地说,“我在这里已经二十年了,我见过无数想要逃跑的犯人,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狱卒声音低沉,咬字却极重,“你想跑。”

冷静。

卫潇潇对自己说,一定要冷静。

如果是黎越,黎越会怎么办?

连卫潇潇自己都意识不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黎越开始成了她的心理支柱,当这个名字出现在她的心里时,那股永远不被情绪干扰的冷静与理智,似乎从黎越的身上传导给了她。

“狱卒大哥,越狱是重罪,一旦被抓要就地处死的。”卫潇潇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惶恐,这是完全真情实感的演技,毕竟她此时是真的害怕,不过混合在惶恐里的,还有委屈和愤怒,“我什么也没有做,你为什么要给我安这样重的罪名?”

“你要是有证据,就把我押送到临水阁楼,让徐牢头处置我,若是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里空口白牙地冤枉人。”

狱卒皱皱眉头,显然没想到,卫潇潇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居然没有被自己吓住,仍然在有条有理地反击。

然而比狱卒更震惊的是卫潇潇,她在这个狱卒身上感受到了海水一般深不可测的气息,而上一次让她感受到这种气息的中年男人貌似还是……上官丞相。

可一个区区狱卒,除了能对犯人们骂骂咧咧以外,出了这水牢就是个不起眼的下等人,他怎么可能培养出类似上官丞相的这种城府感?

卫潇潇仍然在思考着这番对话如何收场的时候,不知何时,夏幽来到了二人的身边。

“老吴,她不是坏人。”夏幽淡淡道,“别吓她了。”

被称作老吴的狱卒看了一眼卫潇潇,没说话。

卫潇潇呆站在原地。

这么看来,夏幽和老吴关系很熟,那自己刚才把想要越狱的苗头透露给夏幽……

“你记得吧,我对你说过的,我也试过逃出去。”夏幽转向卫潇潇。

卫潇潇想起来了。

是啊……夏幽也想过要逃出去。

而且显然,她失败了。

失败了按理说应该就地处死的,但夏幽现在依然好端端地活在这里……

“我试图逃跑的那一次,抓住我的人是老吴。”夏幽搂过一一,摸了摸她的头,“是他饶了我一命,瞒住了腾蛇。”

“老吴在这里呆了二十年,是最了解腾蛇的人,我方才对你说的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腾蛇手眼通天,我们跑不了的。”

*

日头晃晃悠悠地朝天空正中央挪去,一转眼就到了中午。

小屋里设施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两条板凳、一张长桌、,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大件家具,桌上摆着几个边缘磕得破了角的瓷杯瓷壶。

这是老吴作为狱卒的生活居所,十几年来如一日,他一直就住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

卫潇潇的眼睛在屋内敏锐地扫了一圈,在柜子旁看到了卷成筒后立着的宣纸,窗户旁晒着一只暗青色的砚台,上面墨迹未干,毛笔掷在一边,笔端已经有些毛躁了。

文房四宝。

这不该是会出现在一个狱卒房间里的东西,进来几天后卫潇潇已经对这些狱卒们有了一些基本的认知——他们基本都是泥腿子出身,斗大的字认识不了一箩筐,说话粗声大气,结束了工作之后就是吃酒吹牛打牌,抑或用粗俗的字眼点评着女囚们的容貌身材。

而老吴显然与他们不同。

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擦了擦桌上的瓷杯,给夏幽和卫潇潇倒了壶茶,茶壶边还有半包蜜饯,老吴将它们倒出来,查验了一遍,在确保没有发霉的后,他将这包蜜饯递给了一一,一一快活地拿着它到一边吃去了。

等着茶水变凉的工夫里,夏幽淡淡地介绍:“老吴算是在所有狱卒中地位比较高的,因此稍有些特权,其他狱卒大多都是两人一间小屋,只有老吴一个人一间。”

老吴挥挥手:“也谈不上什么特权,不过是在这里做得久了,比别人的辈分大些。”

卫潇潇问:“吴大哥是为什么来京郊水牢做了狱卒?”

老吴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这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命运弄人罢了。我原本是周围村落里的一个平民,父母过时得早,又有村头恶霸欺负,让我终日不得安生。”

“刚好有个水牢里当差的营生找到我,我便来了,这里至少清静些。”老吴叹口气,“都是混日子而已。”

他说得很流利,想必之前也被多次询问过这个问题,已经无需再重新组织一遍语言。

卫潇潇将杯中的茶水喝完,垂眸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笑。

“吴大哥。”她说,“既然已经邀请了我来这里做客,我以为大家就是想敞开天窗说亮话,交换一些真实情报的——所以在自己的出身上都要撒谎,就大可不必了吧?”

她这话一出,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老吴没有吃惊,也没有恼怒,只是放下茶杯,平静地望过来:“卫姑娘,此话怎讲?”

卫潇潇指了指窗边的砚台和毛笔。

“我一进门就看到了文房四宝,显而易见,吴大哥是个读书人。”

老吴依旧波澜不惊:“父亲在世时教我写过几个字罢了,读书人不敢当。”

卫潇潇笑着摇了摇头。

“那杆毛笔,别看都已经快用得秃了,却是一杆真正的好毛笔。”她轻声道,“紫豪毛笔,用的是野兔的脊梁上三寸的一处毛发,古人云,非中山兔毫,不能佳。”

卫潇潇看向老吴:“吴大哥是识货的人。”

“当然,吴大哥也可以跟我说,这毛笔是别人偶然送你的,你自己并不知道它是什么材质。”

“那不如把你写过的字拿出来观赏一下,毕竟一个随手练过几笔的乡野村夫,和一个多年寒窗苦读的读书人,写出来的字不可能相同,我们鉴赏一下便知。”

室内又陷入了寂静。

半晌,夏幽转头看向老吴。

“老吴,卫姑娘是个聪明人。”她说,“不用瞒她。”

卫潇潇没有告诉夏幽自己叫什么,只说自己姓卫,于是夏幽就一直这么称呼她。

老吴沉吟半晌,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摸着自己脸上的胡子,最终,他微微颔首,低声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寒窗苦读多年,是那一届进士中年纪最小的。”

卫潇潇眸光微微一沉。

老吴竟然出身进士。

那他现在应该加官进爵,每日在朝堂上面见天子,又怎么会居住在水牢里这样一个破屋中,一住就是快二十年,日日和一帮囚犯打交道?

老吴看出了卫潇潇的疑惑,他冷笑了一下,吐出八个字:“世道不宁,奸人所害。”

“我出身寒门,而朝中党争严重,我不肯依附于任何一方,于是很快被所有人排挤。”

党争……

卫潇潇心头突突一跳。

朝中争执得最大的两个党,不就是丞相党和长公主党么?

当年皇帝刚刚继位时,尚且年幼,长公主权倾朝野,党羽遍布朝中,一度只手遮天。不过这也让长公主的性格愈发骄奢淫逸、无法无天,刘国舅贵为皇后的弟弟,长公主说扇他耳光就敢扇他耳光,扇完他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这样的做派当然引起了众多朝臣的不满,而上官琅当上丞相后,火速笼络了这批朝臣,成为自己的亲信,他心机深不可测,在长公主的视野下隐忍着培养自己的势力,终于发展出了深厚的根基,能够和长公主分庭抗礼。

当然,这其中还穿插着一些别的势力,比如以刘皇后和刘国舅为首的外戚党,以太子楚云阔为首的新生代,近些年来,这两股势力发展迅猛,而长公主则由于本人身体不好、精力渐渐不济,退出了舞台的中心。

而现在老吴说他当时是因为不参与党争才被排挤的,那么至少可以确定一点——

他既不是长公主的人,也不是丞相的人。

这意味着……他或许可以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