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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卫潇潇和黎越俱是无眠。

黎越草草吃了点东西,在榻上睡下,窗外月色清冷,粼粼的波光仿佛他难以平静的心绪。

——不该这样。

虽然已经从极度困苦的水牢中逃出来,重新变成了锦衣玉食的贵族,但其实他和卫潇潇,仍然朝不保夕。

人在无法确定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是绝不该儿女情长的。

黎越闭上眼睛,一边深深地吐纳呼吸,一边在脑海中将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个个捋出来。

京城中的情况不知怎样了,那些大人物势必也会听到京郊水牢出事的消息。

上官丞相会怎样想?

如果卫潇潇一直跟着楚云阔,那么长公主遇到她后,又会怎么想?

羌国如此礼遇自己,到底怀揣的是什么目的?

……

黎越在船上心乱如麻的时候,京城之中,同样有人夜不能寐。

丞相府的书房中,灯火通明。

上官琅对着摆放在书桌上的信件,皱着眉头,烛火的光一跳一跳,让他的脸时而被光明照耀,时而沦入黑暗之中。

显而易见,京郊水牢出事了。

而且出的是大事,丞相原本安插在水牢之中与腾蛇联系的暗桩,一夜之间全都断了消息。

好几天过去后,才陆续有人回信,说是京郊水牢中腾蛇与原本的命官吴彦昌发生了火并,导致牢城被炸,大量犯人在逃出的过程中落水死去。

对此,上官琅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他那个名义上的儿子,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一封封的信件发出去,收到的回复都是一样的——不知道。

简而言之,上官越生死不明,而且很有可能会一直这样生死不明下去,毕竟那一带全是水域,他隐姓埋名逃入渔村,或者沉尸河底化作水鬼,从结果来看都是失踪,都是无法被找到。

但不知为何,上官琅心中隐隐有个预感。

他直觉,上官越会回来的。

他记得最后一面时,那个年轻人清冷又镇定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上官琅几乎要疑心,那并不是自己养出来的儿子。

上官琅其实一直是在有意无意地将上官越养废的,他早早便发现上官越贪好美色、风流无度,但他从不加以阻止,反而愈发纵容他的这一行为。

原因很简单,这是他未来要扶持上位的傀儡皇帝,一具完美的傀儡,当然是越有缺陷越好、越无能越好,如果上官越登基后天天在后宫中和妃嫔们嬉戏度日,那真是上官琅最乐见其成的事情了。

可地下长廊之中,上官越周身都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在绝境之中仍然能镇定自若地谈判,护住自己,也护住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那一刻,丞相心中只有一句话——“此子并非池中物”。

所以他直觉,上官越一定会回到京城,不但如此,他还会搅动起更大的风云。

但这样的话,自己的情况,就相当不妙了。

也许明日,他就应该去整顿巨灵军团——他们当然还没有成型,但现有的那十几只巨灵同样有着不可小觑的威力。

至少,他要将它们先转移到更秘密的地方,否则上官越一旦回京城告发自己,等待自己的便是灭顶之灾。

思考至此,丞相刚要呼唤书童,门口便传来哆哆的两下轻响。

“谁?”上官丞相皱眉。

“是妾身。”

一个娇软甜媚的声音响起,丞相的眉头松了松,道:“进来吧。”

门被打开,一抹水红色衣裙出现,苏姨娘扭着腰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食盒:“老爷,大半夜的看书难免肚子饿,妾身准备了夜宵,你尝尝看。”

苏姨娘放下食盒,便黏黏糊糊地往丞相的腿上坐,姿态颇为做作,但丞相倒是不烦,反而一把搂住了苏姨娘的腰。

苏姨娘笑着戳丞相的肩膀:“不正经。”

丞相淡淡地笑。

苏姨娘生得很漂亮,现在年纪大了,也还是韵味颇足。当然,她最让丞相满意的一点是,够蠢。

蠢意味着简单,她心思浅得像碟子的底,完事不往脑子里去。当初苏怜儿死,她目睹凶案现场,当场吓昏过去,病了一个多月,结果病好之后又活蹦乱跳,把自己那个倒霉的侄女完全忘到了九霄云外。

上官琅这一生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宅,都见惯了复杂有城府的人,只有苏姨娘这样美丽又愚蠢的人能够让他真正得到片刻的休息和放松,所以他一直颇为喜爱她。

当然,这份喜爱,和对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其实若说真正的爱,丞相此生也经历过。

他爱的那个女人如同月辉一般圣洁,他从见她第一面起,往后余生就从未停止过梦见他,然而那不是他能够觊觎的人,于是他只能看着她高嫁天子,成为后宫中无数名花中的一朵。

而现在,那朵名花已经凋谢了不知道多少年,魂断香消,归于飘渺。

留给他唯一的念想,或许只有她和帝王生的那个孩子。

想到上官越,丞相的心里又烦闷了些。

苏姨娘用指尖揉了揉丞相的眉心:“老爷别皱眉,再烦心的事也等明日再说。喏,先把这莲子汤喝了,莲子的苦心都是妾身亲手一个个剔的,手都肿了。”

深夜里,上官琅的确感到腹中有些空了,他拿起汤碗,将里面的莲子汤一饮而尽。

“好了,你也早些睡下吧。”

“妾身才来,你怎么就赶人家走呀?”苏姨娘笑着勾住丞相的腰带,将自己的头埋进丞相的胸口。

突然,苏姨娘感觉,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掉在了自己的头顶,顺着头发流下来,一路淌到她的脸上。

苏姨娘伸手在脸上摸了摸,然后疑惑地将掌心摊至面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苏姨娘尖叫起来,她猛地抬起头,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却并不能够,失去力气的丞相整个人靠在她身上,随着苏姨娘猛地起身,二人一起摔倒在地。

丞相不断地抽搐着,大口大口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瞪大了眼睛,望向这个他一直当小猫小狗宠幸着的女人——他信任她,在这个人人不可信的世上,她或许是他最信的人。

与其说是信任她的真情与忠诚,不如说是信任她的浅薄与愚蠢。

然而,那么多的明刀暗枪都没能伤到他,偏偏是这个浅薄与愚蠢的人,为他递上了一碗致死的甜汤。

上官丞相的呼吸就像漏气的风箱,渐渐地,他不动了。

直到死,他的眼睛也没有闭上,而是大大地睁着,目眦欲裂地望着苏姨娘。

苏姨娘被这双眼睛瞪着,感觉自己已经魂飞天外,她爬起来,又摔倒,想要呼救,又发不出一点声音,最终,她用帕子捂着胸口,捯饬了几口气后,便两眼一翻,软软地昏倒在了地上。

夜风呼啸。

窗户被轻轻地打开了一个脚,黑衣的身影悄然落地。

那身影在书房中逡巡了一圈,确认了丞相已死、苏姨娘也确实昏过去了后,便又悄悄地从窗户中离开了。

只是也不知是粗心还是怎样,他离开时,窗户并未完全合上,不但如此,他还在窗台之上留下了一枚脚印。

……

这边,羌国使节团已经随着楚云阔的画舫,一路前行,抵达了京城。

他们由水路上岸,船队切换成马队,楚云阔是体面人,早已为若颜帝姬准备好了八人抬的轿子。

然而事实上,真正坐在轿子里的人,并不是若颜帝姬。

“帝姬……我们非要打扮成这样吗?”

卫潇潇跟在若颜帝姬身后,略微有点无奈。

这位桀骜不羁的羌国公主在听到楚云阔给自己准备了轿子之后,不但丝毫不感激,相反还颇为恼怒。

她拍着桌子告诉木戈,自己马术一流,就算骑马在京城内的街道上驰骋,也能保证不带翻一个摊贩、不撞倒一个路人,楚云阔这么做,分明是看不起自己。

木戈这辈子没怵过什么,就怵若颜帝姬这份猫嫌狗不待见的暴脾气。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向若颜帝姬解释清楚了,大周太子实际上是好意,毕竟按照大周风俗,若颜帝姬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如果骑在马上任由路人围观,难免不好。

即便如此,若颜帝姬还是表示自己不用轿子,让木戈退回去。

最后,二人达成共识——木戈表示可以宽容若颜帝姬在外面骑马,但那轿子,他需要留下。

此时此刻,若颜帝姬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她倒也确实不愿意被围观,于是搞了身男装穿上。

而卫潇潇作为她的侍从,自然也得跟着换上男装,不知道若颜帝姬犯的什么毛病,还给她找来了个假的络腮胡贴上,让她看上去像个西域做生意的奸商。

而木戈坐在轿子里,远远地跟在后面。

“我老师平时也不那么懒啊。”若颜帝姬一边骑马,一边跟侧后方不远处的卫潇潇低声道,“你们中原人是不是有个词叫金屋藏娇?你说,那顶轿子里,会不会藏着我老师的娇?”

卫潇潇敷衍道:“有可能。”

“天呐。”若颜帝姬一拍大腿,“他都那么大年纪了,果然男的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不好色的。”

卫潇潇:“……”

这句话是不是对的她不知道,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顶轿子的作用,绝对不是藏木戈的小情人。

跟着他一起在轿子里的人,显而易见,应该是黎越。

木戈留下那顶轿子的作用也就在这里——在面见大周皇帝之前,他不想让黎越的存在被太多围观的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卫潇潇并不知道木戈到底在预谋什么,但总感觉这个老头子心思坏得很,可能在憋大招。

午后时分,一行人在早已清扫完毕后的驿站安顿了下来。

楚云阔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一起前来。

王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张肥白圆满的大脸盘儿堆满了要溢出来的笑容,舌灿莲花地恭维了木戈风度不凡、若颜帝姬美貌无双,用唱歌般的声音将皇上赐给羌国使节团的礼单一一念了一遍,才笑容可掬地收起单子,和木戈一起坐了下来。

木戈要用羌国美酒招待王公公,王公公摆摆手,示意婉拒。

“咱家就是为了来传皇上的旨意,如今话带到了,咱家就不久留了。”

“国师与帝姬舟马劳顿,请现在驿站中安歇,三日之后,皇上在浩清殿中举办宫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木戈心下明了,这宫宴,便是羌国使节团与大周皇帝正式见面的契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