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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不是个会被小恩小惠感动的人。

任何恩惠,施舍,怜悯都不会在祂心中留下丝毫波澜,任何憎恨,厌恶,唾弃也无法使祂的目光多投注分毫。

祂与这个世界仿佛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祂高高在上,偶尔对红尘人世投来一瞥,便仿佛已是莫大恩赐。

除了那人。

他以鲜血浇筑,一点点融化了被浇筑的铁索,狠狠凿开积年的冻土,在沉寂而冰冷的世界撒下一粒生机勃勃的种子。那种子奋力扎根在毫无生机的冻土中,拼命挣扎着活下来,并在生命的灌溉下开出了鲜艳的花朵。

祂本不该任由那些宛如丝线一般绵绵不绝却能将祂心甘情愿束缚住的东西生长起来的。

不知多久之后,被锁链束缚着的人在朦朦胧胧的梦中,永无止境地等待在那片田野,遥望傍晚那轮明月时,如此想到。

哦,别惊讶,天魔偶尔也会多愁善感的。

毕竟祂现在是个人,不是吗。

就好像用了小猫特效一样,就差可怜兮兮眼泪汪汪的大自在天喟然长叹。

即使是神通广大的大自在天,也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更没有回溯时间的法术可以用。

都说了那是个残缺不全的位格了。

梦里没有那些碍眼的锁链缠绕在身上,辣手怒削自己的大自在天天魔主百无聊赖,日复一日地等待着自己那个命定的结局,也等待着有朝一日那人可以跨越重重山海,活生生地站在祂面前。

三千年前的他根本没心力复盘这一切的发生,好像只是一瞬间,那件事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死的死,疯的疯。

那人是为了他而死的。

按理说以大天魔的无心无情,不会多在意这些。

但是那人是不一样的。

我曾深陷囹圄无法自拔,目之所及尽皆污秽,而他携带朝阳拨开淤泥,令天光乍破,日月同辉。

他把大天魔变成了人。

“你从不勉强,但为什么无视我的拒绝,一定要让我做人呢。”

我并不是没有自己意志被他人裹挟,不得自由的人,用不着你费心拯救。更不是生死不由自主,为他人所操纵的人,用不着你费心施舍。更不是没有明辨是非之能的幼童,需要你来引导。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后果。

你又为什么费心费力想让我做一个人呢。

以你的性子,对我暗自戒备,一有异动便举剑相对才是正常的吧。

“因为你在向我求救啊。”

彼时,那人为他采来一支粉白的芙蕖花。

“我还记得那天,你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独自走在干涸的河岸边,你看着那一片已经干裂的荷塘的眼神就仿佛在感同身受一样。”

那人微笑地看着他,轻叹道:“那时的你虽然是血肉之躯,却没有半点人气,我一度以为看见了偃人,还在疑惑究竟是哪个大师做出如此完美的作品。”

他接过那支亭亭莲花,对那人如此言语只轻轻投以一瞥。

那人怀念道:“你那时也是如此朝我看来。”

“那时你的眼中冷冷清清的,什么也没有,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天上的日月,皆不在你眼中。”

“但我却看见了,你在哭啊。”

“你在向我求救。”

那个曾经只想要活下去,为了活着可以付出一切的人,藏在他心中最深的角落,偶尔也会探出头来无声地哭泣。

————

齐光其人,是个偶尔在一定范围内能屈能伸,看上去相当好欺负的人。

超出那个界限,他就是个不惜一命也要和别人生死相搏的疯子。

金山魔精确拿捏了其人底线。

这些小事还不值当齐光和对方多做纠缠,以命相搏。

哪怕是让齐光穿一件女装。

女装样式精美华贵,是可以摆在博物馆供人买票参观的程度,妥妥的艺术品,师妹要结婚时也就这个水平了。

但是对齐光而言……

呵呵,大家都懂的。

该说幸好金山魔没有把凤冠首饰全套给他整来,再给他插上满头珠翠,否则齐光发誓,他一定把金山魔宰了!

齐光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骂骂咧咧。

白松小脸通红地转过身,不敢看师兄换装场景,做为一个接受男女七岁不同席教育的大家闺秀,她本人还是很矜持的——

——应该。

套完了全套衣服,齐光活动了下身体,又照了照镜子,其实剔除金山魔故意看他笑话的成分,这衣服除了有点厚,有点紧,太红了之外还真没什么毛病。

毕竟,其实魔尊本尊那件白衣服比身上这件暴露,拖地尾裙也比身上这件更长,除了腰间一抹腰封外什么也没有,走路都会露出小腿,步伐稍大就连大腿都显露在外了。

啧,暴露。

内心默默谴责一番魔尊给自己找回点心理安慰,齐光看着摆在一旁的喜帕,什么竟然还绣了鸳鸯戏水!

他磨了磨后槽牙,脸色阴沉,杀气腾腾。

忍,忍,忍!

等下把那群妖魔都噶了,才不枉费本座如此巨大的牺牲!

齐光这样安慰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把那块喜帕展开,罩在自己头上。

喜帕边缘坠着一圈米粒儿珠,前后还有两块压帕子的小金铃铛,一步一响,清脆悦耳。

齐光此刻穿着的喜服衣摆宽大,层层叠叠,因此他将长剑藏于袖中,只等到时候一声令下,长剑出鞘杀个片甲不留。

手中握剑,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他整了整衣角,在师妹的搀扶下走出了这处被布置成洞房的洞窟。

一出门,两人的手不自觉一紧,齐光握着长剑的手再施加了一分力道。

好多,好多妖魔啊。

此刻,在前几日被布置成瑶池仙境的宴会上,已经有数个妖魔席地而坐,他们身上携带的煞气,血气,阴气,腥气混合成一股涛涛黑气,血光闪现,腥风十里,远远一望便知此地有妖魔群聚。

金山在这附近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元婴大妖,无论是助力还是仇敌都有不少。

熙熙攘攘,妖魔的宴会残忍而直白。

眼前正对着的是一只满口腥臭,食人无数的虎妖,都说为虎作伥,一定修为走入邪道的虎被称为山君,被山君咬死的人会成为被役使的伥鬼,死后也不得解脱。

右侧是浑身腥甜的蛇妖,它扑簌簌地吐着蛇信子,蛇身还在地上不耐地磨蹭,发出悉悉索索之声,阴寒彻骨。

而远处还有似少女,似妇人的娇笑声勾魂夺魄,直要将人所有欲念勾出,她身边还有婴儿咯咯咯地笑声附和,九子母天魔,魔道最凶戾的半人半法器。

齐光面部被喜帕盖住,看不清楚,但通过耳边吵吵闹闹,阴森诡异的声音,以及师妹抓的越来越紧的手,也能猜出眼前究竟是怎样“热闹”的场景。

齐光不由得摩挲着剑柄上的金珠,那金珠触手生温,光滑蹭亮,仿佛也曾被人如此摩挲数年。

山君一口咬下岸桌上的猪头,金山魔竟然真的把猪头摆上了餐桌,还都是生猪,连毛都没有拔。

呵呵。

这些妖魔群聚在一起,齐光只觉得自己持剑的手蠢蠢欲动,毕竟这些妖魔要在沧澜界可都是重金悬赏,那满身的怨气血煞,只要宰了一个就能十年不愁灵石花了。

他在垂涎隔着面的妖魔,殊不知妖魔也在垂涎着他,一出门,各个妖魔火热的目光皆紧紧钉在了这位“新娘子”的身上。

妖魔残暴,随心所欲。

这里有不少金丹境的妖邪,自然也有元婴境,自认不弱与金山的妖魔,而之上境界的妖魔自持身份,也不会纡尊降贵为一个元婴大婚亲身前来。

嗯,这把稳了。

此时,所有妖怪的目光都聚集在齐光身上,被喜帕遮盖地严严实实的面容,被层层叠叠的喜服包裹地严严实实的身躯没有露出丝毫,但是中式礼服哪怕没露脸,还是美丽端庄地使一圈妖魔吐露出污言秽语,想要玷污这份纯白。

“这就是金山的新娘啊。”

不,是新郎。

“真漂亮啊。”

呵呵,衣服是挺漂亮的,你也只能看见衣服了。

“是个凡人啊,你说她在床上承受的了元婴的山精吗?”

呵呵,你等下承受地了我一剑吗?

“哦哟,好宝贝他的小娘子呢,把这么多大王请来参加婚宴,就不担心大家一起把他吞了吗。”

真不巧啊,我们也抱着这种想法,还勇敢付出实践了呢。

“明明是个人,却如此香甜,我们一起把他分了吧,我要她的头颅,能被金山看上的脸一定很漂亮。”

呵呵,我等下就把你的脸割下来。

正在此时,齐光握剑的手微微一抬,似要拔剑而起,因为有一条七彩的长蛇直冲齐光而来,电闪雷鸣间,一双手轻轻捏住小蛇七寸,又微一用力便将那条小蛇碾成粉末,而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齐光即将抬起出剑的右手长袖,行云流水般把其按了下去。

金山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齐光面前。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电光石火间,齐光喜帕上垂下的米珠都没有晃动,等到不复往日威势的金山魔站在群魔面前,轻轻一瞥,便是尸山血海,无边威摄。

原本还在吵闹,叫嚣着要分食齐光,残忍血腥的众妖魔被他气势所摄,竟一时寂静下来。

他微微敛目,故作亲昵地挤开白松,靠在齐光身侧。

金山这具身体原本就比齐光高些,这样一高一低竟真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感觉。

被挤下的白松暗自咬牙,被凑近的齐光也是。

这一刻,两人对金山魔的仇恨同时升到最高峰。

金山魔这个喜欢剖析人心的魔尊对此置若罔闻,只拉起齐光的手——

袖子层层叠叠,又宽又大,没拉到,只揪住他一截衣袖,并排着往主位走去,而下面安排的洗脑后的手下们给两位面和心不和的新人们疯狂鼓掌,炒热气氛,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

就好像两人真是结婚一样。

齐光整个人都被大红色牢牢包裹,目之所见也是一片令人眼晕的红,若不是五感出色真要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牢牢抓住身边的人。

这就是婚姻。

他在喜帕后不屑地撇撇嘴,跟着金山魔在众人的欢呼声,恭喜声中一步步走向高台,身后的师妹听了师兄的嘱咐,一步也不敢离开,亦步亦趋跟在齐光身后,看着就好像给新娘牵裙摆的花童。

两人一步步相当郑重地走过特意铺设的红色地毯上,齐光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喜帕下坠着的金铃铛叮铃作响,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

金山魔脸上一直带着笑,温柔缠绵,但是没有人看见他目光里满是戏谑。

察觉齐光袖中扣剑的手背已经崩起青筋,他笑容弧度愈发诡谲。

齐光很讨厌,非常非常排斥以及讨厌婚姻。

或许有些男孩子天生会因为性别原因忽视在家庭中受到的苦难,转而站在施暴者的立场上,甚至将一切错处归咎在女性身上,只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无论幼小还是长大后。

但是齐光不会。

他厌恶婚姻,厌恶家暴这个词语,厌恶所有在他面前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的人,更排斥将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未来也会出现一个那样的人渣。

他深深地,深深地厌恶甚至憎恨那一切。

对这一切的排斥深深刻在齐光骨子里。

看,杀气是不是快要压抑不住了。

金山魔带着齐光踏上高台,一左一右占据两处,居高临下地扫视下面一群妖魔,唇边带笑。

他看着齐光,向台下招了招手,很快一个小妖就把托盘端了上来。

金托盘里放着两个小酒杯,杯中乘了一口的酒,金山魔拿起一杯,于是剩下的被送到齐光面前。

反正妖魔大多不知礼数,以前也有妖魔广发请帖,大设婚宴,炫耀了娇妻美妾的容貌后当场开了无遮大会,所以现在直接喝杯酒也一样,反正欺负就就是他们不懂。

此时,所有妖魔案桌上也被端上了一杯酒水,金山魔举起酒杯示意,同时用他充满威慑的视线扫过一圈,轻声道:“请各位赏脸,喝一杯喜酒吧。”

他的声音不大,奈何在座都是积年老妖,修为不俗,一个个都把话听进了耳朵里。

在金山魔象征性地一饮而尽后,所有妖魔无论之前叫嚣地多厉害,依旧从心地饮下这杯酒水。

金山魔微笑着放下杯子,看向齐光。

齐光举起手中小酒杯,正要将其一饮而尽,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少年的大喝声:“师弟,别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