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传来一阵躁动，宋兆奕凝眉，“我出去看看。”
他出去后，门外很快响起了说话求饶声，听起来像是酒驾司机的家属想来求林虞网开一面，签下谅解书。
不多时，外面安静了下来。
接着宋兆奕推门而入，向林虞解释了外边的情况：“肇事者家属，来求情的。”
“我在里面听见了。”
林虞垂下眼皮，眼里是汹涌的恨意。
但接下来宋兆奕的话却令林虞感到意外，他说：“肇事者家属求情是真，看上去似乎并不知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车祸也许真的只是意外？”
宋兆奕就没说话了，抵着下巴沉吟。
他是心理学大腕，与家属的接触中得出的结论应是不会有错。
这个结果多少令人感到意外，肇事者受人指使而家属却不是受益人，这……可能吗？
“即使家属不知情，那肇事者本人呢？”林虞不甘追问。
“不好说，得去会一会这位肇事者才能判断。”
宋兆奕不让林虞同去，一怕她情绪失控，二怕她直面接触肇事者被背后之人所察觉。
林虞问：“你这段时间跟我在医院忙前忙后，我这身份不也算暴露了吗？”
“那不一样，我对外散布你是林老先生的远亲，至于这个借口能维持多久就不好说，但你也别因此随心所欲，克制一点。”宋兆奕说到这儿，上下端详林虞的脸，“若是东窗事发——”
或许是那眼神太过于明显，林虞愤怒地说：“别打我脸的主意！”
“那真是可惜，最近我特别喜欢热辣酷妹款……”他惋惜叹气。
“人妖国的热辣酷妹款您老可以尽情考虑。”林虞真是恨不得把他脑子里的废料都挖出来。
身为“远亲”，为了不引人瞩目，林虞降低了去医院的频率。
看着重症室内昏睡不醒的虞仲书，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原来在她自暴自弃的这些年里，她时刻被他们保护着却不自知。
可她又做了什么呢？就连陪二老的时间也不算多。
一夕之间，林虞的世界就像天上下巨石一样，重担全都压了下来。
嘴唇微微张开，她对着玻璃隔窗里的老人无声地说：“我不会罢休。”
现在的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刚从医院回去，宋兆奕就回来了。
“和我们猜测的一样，那个肇事者有问题。”
“具体说说？”
宋兆奕组织了一会儿，说出了原因。
“肇事者表面上在向我求饶悔过，但眼神却是毫无愧疚且坦然的。”
听到“毫无愧疚且坦然”，林虞当即气炸了，扬言要追究到底。
看着她的反应，宋兆奕不得不感慨自己有先见之明，没带林虞前去。
等林虞消化得差不多了，他说：“车祸的调查你就别掺和了，你的主战场不在这儿。”
闻言，林虞一脸凝重点头。
回到海城前，她请了护工照顾虞仲书，并拜托了宋兆奕帮忙留意一下医院这边的情况。
海城，才是她的主战场。
距林浩峰生前的行动轨迹来看，海城应该能找到些有价值的信息，所以林虞必须回去。
再次踏上海城这片土地，林虞的心态有了变化。
颜悦接机时问她帝都那边的情况如何？
静默了一会儿，林虞说：“悦悦，我这边发生了一些事，也许无法再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室里去了。”
颜悦怔了下，问：“你的意思是……想要离开工作室吗？”
“不是。”林虞一口否认，犹豫了一下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减少工作时间以外的加班。”
“行。”颜悦一口答应，又状似不经意地叹息，“我还想趁着离婚后好好出去走走逛逛，看来我闲不下来了。”
不知为何，林虞感觉这次回来颜悦也有了变化。
接连遭受刺激的颜悦已然成为借工作麻痹自己的工作狂，可这场林虞回来却发现颜悦的心思也不完全在工作上了。
想了半天，林虞尝试着开口问：“我们工作室有能独当一面的成员吗？”
“各个环节都是分工合作，独当一面还需要磨砺几年。”颜悦把着方向盘，也很苦恼。
“那……要不考虑一下秦肖。”
车子刚好在信号灯前停下，颜悦转过头一脸认真，“我看可行。”
这迫切的模样……不得不令林虞担忧。
但共识一旦达成，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攻克秦肖……
想到这里，两人又苦恼起来。
后来还是林虞说：“那我先去找他谈一谈吧。”
去工地找到秦肖后，林虞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果不其然被拒绝了。
“抱歉，我现在这样就挺好。”
去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答案后，林虞只能另辟蹊径，寻着记忆里的住址找去了秦肖家里。
来应门的秦母看见来人是林虞后非常高兴，“林小姐，好久不见。”
进屋后，林虞坐在沙发上开始旁敲侧击秦肖的事。
“你来找秦肖啊？他一大早就出去工作了，新公司比之前忙多了，每天天不亮就得跑工地去实地考察，回来又脏兮兮的。”秦母刚好抱了盆湿衣服在晾，说：“这衣服可不好清洗了，每次洗之前都要手搓后再泡一晚上，才能洗干净。”
“秦工的建筑公司这么辛苦吗？”
“可不是，我让他实在不行咱换家公司工作去，但他说他喜欢现在的工作。”
“伯母，秦肖出来后他前女友还有来找过他吗？”
听到这里秦母冷哼，“这段感情把秦肖伤得够深，我也就不好再问。但为了不节外生枝，秦肖都把原来的住处卖了，搬回来住了。”
听到这儿，林虞算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以苏心的肚量，秦肖毁过她的容，她自是不会轻易罢休。
中午在秦母的强烈要求下，林虞留下来吃了顿饭才告辞离开。
对于攻克下秦肖，她似乎有了新的头绪。
宋兆奕那边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查出了肇事者的情况。
肇事者妻子确实不知道丈夫是故意酒驾引发的车祸。
但事发后不久，肇事者养在外面的情妇和私生子就出了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这一现象来看，撞人的最终得益者竟是小三和私生子。
而肇事者留给原配和婚生女的只有酒驾导致的债务，以及婚生女的政审问题。
“真不是个东西。”林虞骂了句，又问：“能查到汇款信息吗？”
“查过，是国外的匿名账户。”宋兆奕问：“你那边进展如何？”
“我回来后翻找了爸妈遗物，一无所获。”
“别着急，万事先注意安全。”
“嗯。”
聊完正事，宋兆奕又恢复到了不正经，“还有，别忘了你的心理复查。”
林虞一噎。
“颜小姐，你这病不能拖，最好尽快进行手术。”主治医生苦口婆心地劝道。
“麻烦医生您再帮我开点药吧。”
“哎，你这姑娘——”
“抱歉医生，我暂时还没办法接受一副残缺的身体。”颜悦苦笑，“况且我工作上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好，暂时不可能安心入院治疗。”
“你这病治发现得早，治愈率挺高的，活着不好吗？”
颜悦垂下了眼睫，没吭声。
“罢了罢了。”医生开了些药物后，又忍不住叮嘱，“忙完手头上的事一定要赶快来接受治疗啊，这病不能拖。”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攻克秦肖不在一朝一夕。
和颜悦商量了一下对策，林虞又问：“秦肖和苏心有旧怨，如今苏心势大，若存心施压工作室肯定会受影响，若这事惊动到郑克那里你会不会不好做？”
颜悦回：“你不用顾虑我。”
林虞欲言又止。
多年的默契让颜悦想到了什么，“工作室现目前确实是受到了郑克庇护，但离婚后就不好说了，若当真受到针对混不下去，就当是我的决策失误吧。”
“悦悦，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虞语气严肃，“以前的你把工作室看得很重。”
自从这次回海城之后，颜悦就一直怪怪的。
“那是因为以前的工作室是我和郑克一起创办，但如今——”颜悦顿了下，笑道：“如今我只是想通了，人生苦短，突然就想给自己放个假罢了。”
看着那强颜欢笑的模样，林虞不信这套说辞，但也没反驳。
“好了，实话告诉你吧。”颜悦表情淡淡的，唇角维持着微笑的弧度，“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导致我的心理出现了一点问题。”
闻言，林虞一怔。
这早该想到，她却忽略了。
“哎呀，没多大问题，就是心理医生建议我给自己放个假。”
想到曾经纯粹无暇的仙女，如今却接连遭受挫折，林虞不免心酸。
咬着唇，林虞又说：“实在不行的话，工作室的事我可……”
“打住。”颜悦手一拦，“先考虑秦肖吧！他经验丰富，有他坐镇，我也放心。”
这样看来，秦肖是非攻克下来不可了。
不管是于她而言，还是于颜悦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