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萦绕的淡淡梵音逐渐变得厚重，地面上的石头在黑夜里散发出微弱的光。
查尔芬恩朝身后的兔子打了几个手势，赤红的眼角在此刻张得更开，“上。”
“敢过来，把你牙撅了。”石头声音不大，却精准地传到了每一个兔子耳朵里，“蠢兔子。”
准备冲刺的几只兔子瞬间退了回来，原本就红的眼睛又往深处变了变，“王！它又骂我们！”
妈的，无耻。
“骂的就是你们，一群满脑子门牙的蠢货。”
“你有本事别骂。”查尔芬恩气得眼睛通红，黑色瞳仁里也染上了很浓很浓的赤色。
温拉特山脉里，它最讨厌两个傻逼。
一个傻逼狼，天天在门口扔沙子，还找了块破石头看着草莓。
一个傻逼石头，天天搁草莓旁边骂兔子，狼说看着草莓它就真看着，看着就算了，哪个守护石他妈的靠嘴守护的。
傻逼！
石头哼了一声：“我就骂，你们的门牙迟早掉得一颗不剩，温拉特山脉里的石头会一个一个把你们的牙砸下来，然后丢到锅里熬成浆埋起来，别说草莓，发霉的蘑菇你们也嚼不动。”
它语速飞快，那些字哐哐哐地掉在了一群兔子的脑袋上，砸得它们眼冒金星。
米陵已经躺平，他边观察裴谣那边的情况边看吵架，还要时不时试试自己的腿是不是能动了，忙得不行。
“……”
查尔芬恩眼底的红色越来越明显，连出口的声音都重得压在了地上，“我和你拼了。”
黑夜可以隐藏很多东西，也可以凸显很多东西。
“等会它们过来，你就拿石头砸它们门牙，砸碎一个算一个，要是没砸碎你直接伸手去拔。”石头压低声音对米陵说道。
米陵看了一眼那边渐渐聚得更加密集的兔子，心慌了下，“你不能继续骂了吗？”
那群兔子的眼睛都泛着光，星星点点一直伸展到了远方，只待一声令下，便能掀起巨浪狂潮，一只瞪一眼都能给他瞪死。
石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睡觉。这里的石头到了晚上都是要睡觉的，以前晚上我靠食物撑过去，今天不行，你太难吃了。”
米陵看了眼蔫在那里的裴谣，咬了咬牙，“之前你吃的是衣服，不是我，你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刚刚都说，我和你拼了，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反应？”
查尔芬恩怒气冲冲地看向石头的方向，能不能直接干架？能不能？
天天骂兔子，它们难道不会怕吗？
石头：“滚蛋，睡了，别烦。”
米陵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查尔芬恩：“？？？”
“王，它睡觉了，我们快上。”
“王，它肯定在装睡，就是想等着我们靠近后然后提着我们的耳朵大声骂，我不敢过去。”
“王……”
[它就是睡了，你们快去，打起来打起来啊！]
[绿兔子快别犹豫了，能不能有点魄力！]
[米陵快煽风点火一下，让兔子内部吵起来！快！]
米陵的手放在了身旁的碎石上，眼睛紧紧看着它们，查尔芬恩的目光落在了草莓身上，在看到上面的叶子已经变成黄色时，瞳孔剧缩。
“上。”
它的语调和刚才截然不同，兔群的争吵顿时停住，齐刷刷地往米陵这边看过来。
米陵摸了摸旁边不过几百块的碎石，又看了看面前密密麻麻的兔子群，“……”
完蛋，这怎么打得完。
他试着动了动腿，依旧没有任何知觉，裴谣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发出动静了。
兔子迈着整齐的步伐往这边走来，牙齿在此刻显得锋利又危险，平齐的弧度迅速变得尖锐，像两个巨大的锥子，下一秒就能把巨石捅个对穿。
看着前进的兔群，米陵坐在石头上伸出手，手掌竖起对准它们。
查尔芬恩嗤笑了声，“就凭……”
“再过来门牙给你们撅了。”米陵语气平静，撑在身后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就算是小蚂蚁，密密麻麻地靠过来，他也吃不消。
更何况这群兔子。
查尔芬恩：“……”
[哈哈哈哈哈，这招妙啊。]
[没有什么是骂一声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骂两声。]
[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如果骂就行了，石头为什么让他砸兔牙？]
[可能认为米陵没有它会骂？]
[我还是觉得……卧槽！]
“最烦骂兔子带门牙的傻逼。”查尔芬恩伸手把自己的眼睛摘了下来，往天上一抛，两颗红色的眼珠成了两个巨大的月亮，慢腾腾地往上升，最后停在了半空中。
兔王空荡的眼眶精准地对准了裴谣，“温拉特的夜晚，正式开始。”
血顺着它的眼角流下，滴滴答答地落了很多，土壤染上了这份色，在血色月光的照耀下诡异万分。
米陵镇定地撸起自己的裤腿，把断了的那截往石头缝里塞。
快吃啊！！
——
汤卡沃特伸手握住了林澜的手腕，隔着层层衣物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处未褪的疤痕，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林澜，你是笨蛋。”
大笨蛋。
林澜伸出右手想去给她擦眼泪，却被拍掉，汤卡沃特用力抿着唇，提高了声音，“笨蛋。”
“好，我是笨蛋，”林澜执着地再次伸手，指腹蹭去了汤卡沃特眼尾挂着的泪珠，“你别哭，好不好？”
“不好，”汤卡沃特压不住声音里的哭腔，“你不会长大就不要长大！外婆……外婆明明说过，生命都是有意义的……”
不想长大能不能别长大，就像小时候那样，等外婆，等夜晚，等白天。
她会乖乖地待在家里，会乖乖等外婆回来，她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她可以一个人生活好久好久，外婆一定会回来的。
林澜沉默着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对不起。”
她的心底传来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林澜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回汤卡沃特的话，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你其实不喜欢夜晚对不对？”半晌，怀里的人才轻轻开口。
这声音明明轻到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走，却稳稳当当落在了林澜的心上。
汤卡沃特用力闭上自己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止住满腔的难过。
她喜欢什么，林澜也应该喜欢什么。
她们是同一个人，她是汤卡沃特，她也是林澜。
林澜一出现在这个世界，她就知道了。
所以她开心，林澜也开心，她不开心，林澜也不开心。
可是她喜欢夜晚，林澜却不喜欢。
汤卡沃特真的很喜欢晚上，她可以在夜晚等外婆，可以怀着这份期待开开心心吃着最讨厌吃的蘑菇汤，咬着温拉特最硬的蘑菇，她可以在晚上十一点抬起头，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一声“外婆”。
可是林澜不喜欢。
她的声音难过得像在流泪，汤卡沃特用力回抱住林澜，很用力很用力，比她采蘑菇时还要用力。
“是因为……你到长大也没有等到，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