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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从天花板投射下来,形态各异的面具上泛着冷白的色泽,八个地下棋手们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既不得交谈,也不得离开。

只能沉默地坐着。

其中不免有几位新生代棋手,还没有经历过这样漫长的久坐,心底不由得烦躁起来。

指尖来回敲击着膝盖,脚后跟不断地抬起放下,抬起,又放下。

焦躁不安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比赛区,这些千奇百怪的面具也不由得各自相觑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哐当——

清脆的金属撞声从比赛区的入口处传来,由于内外温差的缘故,水蒸气如迷雾般在铁门周围蔓延开来。

八位地下棋手不约而同地朝着发出动静的方位看去,白雾弥漫的铁门之下,隐约能窥见一个高挑的黑影。

哒、哒、哒。

随着黑影从雾层间迈出步伐,稳重的踏地声清楚地传导至每个棋手的耳际。

他们或疑惑,或不满,或焦躁,或暗怒。

可注目着那黑影朝着自己而来,却又不禁屏息而待。

棋手们心生出莫名其妙的感觉。

像是成了被猎人盯上的猎物的感觉。

直到那黑影彻底从雾里走出,棋手们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他穿着和每个地下棋手相同款式的长袍,这身长袍是为了遮盖住衣物和身材,进一步模糊棋手的外貌特征。

相较于棋手们那五颜六色的长袍,那具身影的袍衣色泽如夜般漆黑,倒映出比赛区内冷冽煞白的光,袍袖依着那高挑的身材垂落而下。

观众席上顿时浮出嘈杂的议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比赛区那道墨黑的身影上。

就连棋手们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思考着他为什么会出现。

很快,广播系统中响起一段简短的电流声,接着便是播音员那字正腔圆的播报声:

“请各位八强赛的棋手现在到整顿区,等待工作人员对比赛区进行调整后重新入席,同时,本赛程已进行临时调整,改为由刚才进入比赛区的棋手对抗八强赛的所有棋手,比赛将会由所有选手同步进行,工作人员即将到达比赛区,请各位棋手配合工作,也请各位观众敬请期待接下来的赛程,祝各位比赛、观赛愉快,以上。”

当广播开始说明赛制修改的时候,观众席那原先细小的嘈杂声立刻变得大声起来,并且随着说明的过程不断变得更加吵闹,甚至最后演变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而棋手们则死死盯住那漆黑的身影,错综复杂的情绪涌上他们的心头,直到工作人员走进比赛区,他们才起身走到比赛区两侧的整顿区。

但他们的目光始终定死在黑影的身上,像是要穿透那身长袍和头盔,看穿里面那人的长相。

一个人来挑战八位棋手?而且还是同时对战。

无论是谁,都只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棋手们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他们败北的可能性,反而开始怀疑起这是龙炎棋台为了热度而进行的炒作。

工作人员们的动作极为迅速,他们将多余的棋桌从比赛区撤离,接着又把剩下的八张棋桌围成一圈,只留下中间一道能够进去的缝隙。

京极哲也顺势从那道缝隙而入,接着,他便在棋手和观众们的注视下,孤身站在由八张棋桌所形成的包围圈内。

“请各位棋手准备就坐,比赛即将开始。”

广播再次响起提示,那群地下棋手们从两侧如浪潮般袭来,他们围着京极哲也坐下。

一时间,形态各异的面具形成包围阵地,将京极哲也困在里面。

京极哲也扫视着四周,最后缓步走到一个戴着有牛角的紫色面具的棋手面前,这就代表着他要选择这个棋手作为起始位。

“比赛——开始!”

等他就位以后,广播即刻宣布着比赛开始,也许是眼下的场景太过疯狂,就连广播员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激动。

观众席中即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以此迎接着史无前例的一幕。

【阿尔法阴阳棋人工智能已启动】

【用户:不死的黑骑】

【已应用新的规则补丁】

【新建规则补丁1:有棋子离场时,双方交换执棋权】

【请选择落点】

京极哲也很快完成了准备工作,随后,望着眼前的棋盘,他视界中出现了提示落点。

他随意选择了其中一个落点。

娴熟地按下计时器,不等眼前的棋手做出对策,他便转到下一位棋手面前,选择了同样的落点开局。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便重复着这样的动作,选择同样不变的落点。

直到他重新回到那名戴着牛角面具的棋手面前。

【请选择落点】

阿尔法瞬间便对棋局做出判断,京极哲也仍旧是随意地选择了其中一个提示落点,转而重复着之前的流程。

观众席上,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走棋,像是想要看出他每一步的想法。

他们从未如此认真地同时观看八场对局。

甚至当他们跟着京极哲也的对局滑动屏幕时,感觉到自己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明明现在这个棋局还没看明白呢,他就已经走到下一位棋手面前走棋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发现京极哲也走动的速度变慢了。

但这个原因并不是因为京极哲也开始对棋局犯难,而是那八位应战的棋手中,已经开始有人招架不住他的进攻,开始想不出好的应对策略了。

甚至到了十五分钟的时候,京极哲也绕着八个棋桌走了整整两圈,还是没有一个棋手开始走棋。

观众们并不会因此觉得京极哲也棋艺高超,反而开始怀疑起这是不是一场作秀。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可能会有人能够在地下棋台这种独特的规则下一对八还能占尽所有对局的优势。

可路人们会怀疑龙炎棋台作秀,而观众席上的业内人士则不会怀疑。

地下棋台正是依靠着对假赛和作秀绝对禁止,才能一直不断地有着充裕的押注金额,和一群乐不此彼的赌徒追随。

这套规矩,在特别成立的监管会的监督下,无论大小棋台,都执行得非常到位。

监管会是由所有注册的地下棋台共同成立的监督机构,每个棋台仅能有一个席位,一年进行一次轮换,高频率地对地下棋台的比赛进行随机检查。

所以,作为地下棋台规模最大之一的龙炎,是绝对不可能在比赛中作秀的。

也正是如此,这些监管会的人看着眼前的棋局,额间也止不住渗出冷汗。

不是假赛,不是作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杀局的人,是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存在。

即使他现在还没有赢下比赛,可光是在前十五分钟,孤身一人压制八名棋手,就已经称得上是此技世无双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棋研院派人来砸场子了?

可目前在役的名誉段棋手里,都已经是垂暮之年,和比赛区那身姿昂然,闲庭信步的黑影完全搭不上边。

可九段选手里,似乎也找不到这般身材的在役选手。

更何况,能打出这种局面的人,别说是名誉段棋手,就是阴阳棋历史中公认的两大棋圣——京极司和源御极,也不一定能做到。

他们凝视着比赛区里来回踱步的黑影,竟一时间感到几分恐惧。

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程度吗?

而龙炎棋台的负责人,胜村海斗,正坐在金色皮革的沙发上,瞠目结舌地看着房间墙壁上挂着的显示屏。

“武之……这家伙,会不会偷偷开了机器作弊?”

胜村海斗不同往日般悠哉地靠在沙发上,而是坐得笔直,难以置信地问道。

“入场的时候不是都检查过了,你自己手下的人都不放心?”菅原武之啜饮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反而朝着胜村海斗发问道。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以现在的技术,检测不出来他带来的机器?”

胜村海斗说着,同时又指了指显示屏,皱起眉头看向菅原武之:“你跟我说,打出这种局面的家伙,会是个人吗?”

菅原武之瞥了他一眼,随后把高脚杯放在桌上,又抬起头看向显示屏。

上面的局面中,京极哲也不仅是在十五分钟内占据了上风,而且还是占据了所有棋局的上风。

他在独自一人面对八名棋手的情况下,还能够打出这般局面,你要是问菅原武之,他也只能骂一句唬人的东西。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他根本就不会相信会发生这种情况。

可眼下的一幕,却用铁铮铮的现实告诉他。

这件事不仅有人能做到,而且完成得极为出色。

一旁的电子表格实时地记录着比赛数据,京极哲也在每个棋局中,都还有着足够充裕的时间。

而他目前已经走了一百二十七步棋,走百步而无一失,这简直是棋圣显灵了。

连一向不迷信的菅原武之也偷偷琢磨起,是不是京极家祖上的棋圣京极司,附身在京极哲也身上指点着他。

“你就说,这是人能下出来的棋吗?”胜村海斗见他望着屏幕发呆,又一次发问道。

“不管信不信,他现在都下出来了。”菅原武之从显示屏上收回视线,看着胜村海斗说道。

“他到底是谁?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吓人啊,这样一来,怕不是那些观众都要骂龙炎棋台作秀了。”胜村海斗的脸色很不好看。

奇迹般的棋局固然能吸引更多的观众,可这奇迹对局已经属于是离奇的程度了。

当奇迹太过难以置信的时候,人们就会怀疑起奇迹的真实性。

很显然,眼前这场对局正属于后者。

“我作为经纪人,必须保护棋手的隐私。”菅原武之摇了摇头,做了个深呼吸。

“早知道我就不同意这场杀局……”胜村海斗的话说到一半,却被菅原武之拍着他的肩膀而打断。

“看!快看!”菅原武之指向屏幕,甚至不禁抓起胜村海斗的胳膊。

胜村海斗还想让菅原武之放开自己的手臂,可话到嘴边,却因显示屏上的情形而彻底怔住了。

作为杀局的棋手,基本都是默认给他执阴棋,也就是让他先走棋。

现在的棋盘之上,仍旧是京极哲也执阴棋,而他在斩下一枚棋子后,换到劣势的阳棋方,忍痛斩下自己阴棋方的一枚“军马”,以此重新换得执棋权。

军马是阴阳棋中进攻性最强的棋子,一般棋手都会对它保护有加,很珍惜这枚能够横冲直撞的得力棋子。

可京极哲也为了能够再次获得执棋权,竟舍得把这枚棋子拱手让人。

但随着他不断地斩棋、换边,最终本是优势的阴棋,在他的消耗下变得极为劣势,而阳棋却逐渐转劣为优。

可执棋权始终掌握在京极哲也手上,另一名地下棋手已经好几分钟没有摸过棋子了。

最终,随着两枚阳棋棋子将“命定”围住,执棋权可算是还给了那位地下棋手。

可拿回执棋权又有什么用呢?

在京极哲也的操作下,自己现在已经是阴棋方了,而且眼下的局面,自己无论如何也斩不下任何棋子来换边。

再加上决定胜负的“命定”已经被困死,这场棋他是必败无疑了。

京极哲也把执棋权还给他,实际上就是让他选个喜欢的死法。

但没等他多想,京极哲也已经走到下一位棋手身前了。

这名地下棋手望着那黑夜般的身影,心底不由得生出恐惧感。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棋局,脑海复盘着京极哲也刚才的棋路,这才发觉自己的败北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丝冷汗从他额间淌下,他望着那道令人畏惧的身影,黑袍袖口下的手指不断地在棋盘上来回走棋。

那家伙甚至不需要转动棋盘,通过镜像就能走令一方的棋。

并且每一步都是那么的精确无误,就像是一台不会出错的机器。

很快,他便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到另一名棋手面前了。

反正自己也已经输定了,不如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如何,他的目光瞥到自己下一位棋手的棋盘上。

那绝望的残局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

尽管隔着面具,他也能感受到那位棋手的绝望与无助。

接着是下一位,下一位,又是下一位。

那黑影每从走过一位棋手身前走过,便留下一场残忍而绝望的死局。

而那道身影却依旧步履平稳,不骄不躁,优雅从容地收割起他们的棋局。

接着他又悠然地离去,只留下棋手们选择自己喜欢的死法。

这位败北的棋手望着给他们带来绝望的背影,在冷光灯下愣着神。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真的是人能打出的效果吗?

潜藏在那黑色长袍之下的,究竟是不是人?

等到他再度回到自己面前时,才发觉他已经又下完一圈了。

“崖奈。”

那黑影冰冷地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将自己的“命定”斩于马下。

随后,按照杀局的规矩,他接下来将要掀翻棋盘。

这种仅在他人口中流传的场景,竟然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就像是做梦一样。

哗啦——

方正的棋盘被他掀起,黑白相间的棋子如烟火般绽开,散落在空中。

棋手抬起牛角面具。

视界所及之处,举着棋盘的黑袍如隐天蔽日的影幕般,将冷白的灯光尽数遮下。

不知道多久后,棋手才幡然发觉。

自己的背脊上,带着寒意的汗水将肌肤与袍衣贴合。

紧紧地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