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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宁滨银行，唐拓是真的涨了“见识”。
他从来不知道，一家单位的两极分化会严重到这个程度。
还是分维度的两极分化。
他和柯佩臻匆匆赶到的时候，机房或坐或站挤满了人，一小撮人坐在电脑前疯狂敲击，看起来是在努力挽救着眼下的麻烦。另一撮人在他们身后站着，有的在打着电话或汇报或想办法，有的一脸愁容满脸的焦急。
而余下的那伙人，站在人群之外，对这个时间被叫来这里表现出极不耐烦和不情愿。
其中有几个人正疯狂的抱怨和互相甩锅。
魏子屹被夹在中间，苦着脸听他们指责。王宝泽站在他身边挤眉弄眼，像个皮猴子。
唐拓险些没认出魏子屹来，只见本来就不胖的脸颊愈发凹陷了，发型也没有打理过的痕迹，虽然不乱，但随意得像是许久没有修剪过了。
看到唐拓进门，他在一瞬间表现出极强的警惕性，甚至向他身后看了一眼，见有没有其他人跟进来，又看到大家热情地向柯佩臻打招呼后，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忙转过半个身子去不再看他。王宝泽又飞了好几个眼神过去，才跟着转身。
安静在人群当中，眉头紧皱的打着电话，看到柯佩臻进来忙抬手示意，对着电话匆匆说了句就迎过来：“老柯，你总算来了！”
柯佩臻的到来，中止了所有人的动作和讨论。他们迅速围了过来，前排电脑前的几个人也站起身，把核心位置让给他：“柯工，数仓的计算系统出了问题，跑出来的数丢失了关键环节，我们试了好几种办法都不行！”
“我看看。”柯佩臻坐下来输入几组数据，之后开始一边询问一边处理。
或许是看到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身后那群人便放下心来，开始推诿扯皮起来。
数据仓库出了问题，就要涉及许多条线的数据，他们或是指责，怪别人胡搞乱搞连累自家的数据受损；或是被人锤了跟魏子屹有关系，就把魏子屹拉出来一顿骂；还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中间推波助澜的，摆明了是想借机打压对手，根本没把眼前的问题放在心上。
说白了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虽然聚集了半数以上的宁滨银行中级干部和业务骨干，但多数人都没想着如何去解决眼前的问题，而是想着如何不让自己受到牵连，或是如何把责任甩出去。
唐拓虽然站在柯佩臻身边，但不远处那些人的话全数被他听了进去，气得他真想立马把柯佩臻拉走。
管了这一次还能管第二次么？
管得了一时还能管一世？
虽然说柯佩臻已经管了不止一次，可是他毕竟能力有限，又不是全能王。
所幸这次只是科技方面出了问题，日后其他的问题呢？
哪里有那么多柯佩臻能随叫随到帮他们妥善解决的？！
他是真的理解了何夜白当初的处境，和这样的一群人一起共事，就算再有多高的心气儿也得被消磨殆尽。
他突然同情的看向安静。
宁滨银行都烂成这样了，她还在坚持着，还在积极的想办法解决，也确实挺值得敬佩。
感受到“不善”的目光，安静一脸不忿的问他：“你瞅啥？”
唐拓撇嘴一笑：“瞅你个子不高，志气不小呢。”
安静愣了半晌，似乎没品出来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只好还给他一个巨大的白眼：“切，好么央儿的你来干啥？来了啥事儿不顶，我还想问问小白hr系统呢。”
“哦？”唐拓挑眉，“hr系统的事儿就问我呗，科技我不懂，hr又不是不懂。”
安静思索片刻，低头在柯佩臻耳边交代了一句，就扯着唐拓的大衣袖子把他拉出了人群。
两个人来到走廊，安静跟他说：“不瞒你说哦，这阵子姓魏的不好过，行里这些事儿全都找他背锅了，我们副行长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跟他继续合作，所以小白是有很大机会的。可是呢，你也看到了，现在这里就是一堆烂摊子，谁接了谁倒霉，我又不忍心坑小白。”
唐拓没接她这话，反问道：“这么烂的地方，你为啥不走？”
安静被他问懵了，眨巴着眼睛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就没想过走！”很快她反应过来，“诶诶诶，你是不是还在怀疑小白？我跟你说，小白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内个死变态他又不是我的主管行长，就算他有想法也惦记不着我！哼哼，就凭我的姿色，那货肯定也……”
“得得得，你给我打住吧！”唐拓可不想听她胡扯，“我哪句话怀疑她了？我是想说你，你们这个行已经乱成这样了，从领导到中层也没几个好人，你怎么还能坚持干下去的！”
一向嘴快的安静这晚被屡次的问住，这一次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后才开口：“可能就是舍不得吧……总感觉，还有救。哎呀我说不出那么酸的话，反正我就是不想走，我要等着那群祸害走，最好是给他们都抓起来！”
唐拓笑了：“好吧，这一愿望我倒是和你一致呢。对了，何夜白让我告诉你，她和她的工程师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接管你们的系统，臻哥这边搭建服务器，她在襄和提供云端支持。”
安静赶忙：“可是这边……”
唐拓打断她：“她还说了，别考虑什么难度不难度的，何总不允许她的事业版图出现任何盲区，越是难啃的骨头，她越是要拿下。”
安静咧着嘴笑了：“哎哟哟哟哟，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
柯佩臻用了一种“逆推”的计算方法解决了宁滨银行这一次的危机，赶在年终决算系统关闭前的几分钟完成了整个流程，让他们得以安稳的跨过了这个新年。
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仅限于此。
元旦后上班的第一天，唐拓接到金鹭心的电话，她来给他透露内部消息：省内某家银行暴雷，涉及给企业虚假放贷，市里已经成立专门的调查组进驻了。
没等唐拓感谢，她又说：你别担心，如果襄和银行有什么事儿，或者有什么问题涉及到你的，我会帮你担着。
唐拓咬牙切齿的谢了她全家并挂断了电话。
新年第一天被人搅了心情，唐拓气得直想骂人。但他选择了忍耐，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
缓和好情绪之后，唐拓叫来李大业，跟他说务必要抓紧时间督办内部审查工作，虽然他能保证自己这边的后台条线没有问题，但前台业务有没有漏洞还不好说，没有问题最好，一旦发现问题及时上报、及时整改，总好过放任自流。
李大业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读出别的一层意思，问：哥，是不是出事了？
他没敢说“是不是咱们出事了”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这样想的。
为了让他放宽心，唐拓只好把金鹭心电话里的内容告诉他。
李大业的心一点都没放宽，立刻着手推进内部业务审查工作去了。眼下前途一片光明，他可不想自家大船阴沟里栽了。
……
大约到了二月临近春节的时候，何夜白已经带着她的hr系统全面接手了宁滨银行原有的系统，给他们岌岌可危的运转流程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而魏子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宁滨银行打算起诉他，年终决算之后就跑的杳无声息了。而之前在襄和银行做薪酬改革的项目小组成员只好找到何夜白，希望能接着跟她干。考虑到这伙人业务能力确实强，眼下自己手里暂时还培养不起来这样的团队，只好勉强收编，让王宝泽管理他们。
与此同时，襄和银行受邀参加x北地区金融协会年度工作会议，会上，唐拓代表襄和银行做关于人力资源改革的成功经验分享，获得一致好评。何夜白是受李行长的邀请，一道去参加了这场会议。
因为这场会上会见到昔日宁滨银行的老同事，何夜白依旧有些抗拒。
尤其会见到的人还是人力资源条线的，说白了这伙人才是与她纠葛最深给她伤害最大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坦然以对，更不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帮人会怎么评价她。
唐拓安慰她说，她可以晚点进场，如果签到簿上有她不想见的人，她就可以不进去。反正李行长叫她来不过是想帮她扩展下市场、增加点资源而已，他不会专门帮她引荐还是什么的。所以就算李行长见不到她在场，随便什么借口也可以搪塞过去。
这番话给了她很大的安慰，何夜白一道去了会议现场。
令她没想到的是，宁滨银行的签到簿上只有一个人，既没有主管行长带队，也没有人力资源部的什么人，来人竟是党委工作部的王小汐！
何夜白费力在会场的角落找到王小汐。
看到何夜白，王小汐也吓了一跳，随即眼圈就红了。
她说：“本来受邀参加这种会是很光荣的，但是行里出了这样的事儿，我都抬不起头了！”
一问之下，何夜白才知道，原来金鹭心所说的省内某家银行暴雷，说的就是宁滨银行。但她说的问题很片面，事实上除了信贷的问题，上级有关部门也收到了举报，举报那位薛行长行贿受贿以及人力资源部的老总丁焱滥用职权等。因此宁滨银行的整个人力资源条线一下子停摆，王小汐被拉来当救火队员。
今天是她到人力资源部主持工作的第二天，就孤家寡人来参加这个会了。
看到别的银行都是一队一伙的来，昂首挺胸的来，她忍不住悲从中来，又怕被人看见，就躲到角落里了。
听到这些，何夜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想开心的大叫“天道好轮回”，又怕伤害到好姐妹的自尊心，一时闷在那里没做声。
好在王小汐只是嫌丢人，并没觉得惋惜还是什么，还鼓励自己说：“虽然我是临危受命，但我也要把握机会，如果能稳稳的带动起人力资源部，说不定以后我就是老总了！”
何夜白立刻给她鼓励：“小汐，我会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尽全力帮你的！”
与此同时，同场的唐拓也在其他业内同仁的交流中听到一个惊天大瓜：金鹭心被调离原岗位了。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