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何水凤的家门口，抬手擦了擦眼泪，接着道：“真是俩苦命的孩子，这才多长时间呀，俩孩子都让她折磨的人模人样了，男人不知道上哪里打工去了，村里人也联系不上他，这俩孩子就这么扔家里由着那女人祸祸。
听着里边孩子哭喊的不是声儿，我也过去敲过几次门，但是那女人凶的很，我们也不敢很劝，村里也找过她几次，但什么用都没有，就连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有时候偷偷给俩孩子点零花钱，或者是给孩子点吃的，回去她都要打骂俩孩子，说孩子跟别人讨东西，贱骨头，在外边丢她的脸。
吓得俩孩子见了我们都躲着走，什么都不敢跟我们说，我们给东西他们也不敢要。
为这事儿，我还报过两次警呢，结果俩孩子就是一口咬定，那女人没有打过他们，身上的伤是姐弟俩抢玩具互相打弄出来的，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
天地良心，怎么可能没有关系，但是孩子就是一口咬定那女人没有打过他们，还说那女人对他们姐弟俩非常好，他们俩还叫那女的妈妈，说因为姐弟俩相互打架打得太凶，妈妈为了阻止他们，自己也被姐弟俩打了好几下，要给妈妈道歉。
那女人也哭着说自己没有教育好孩子，否则孩子不会这么没深没浅的打架。
仨人说得一模一样，一点不差，警查也没有办法，这样的事儿发生两次，我也就没办法再报警了，只能盼着他们爹能够早点回来。
结果昨天晚上，大半夜的那女人突然跑去敲我们家的门，跟我说，她给了俩孩子一人五块钱零花钱，结果姐姐把自己的弄丢了，就去抢弟弟的，弟弟不给，俩人又打了起来。
女人说她自己忙了一天，睡的太沉，一开始没听见动静，等过去看的时候，发现，发现弟弟已经被小娟打死了。
天地良心呀，这没爹没娘俩孩子相依为命，姐姐宝贝弟弟宝贝的什么似的，自己不吃也得给弟弟吃，怎么可能抢弟弟的钱，怎么可能把弟弟打死？
但是，遇到这样的事，谁能有什么办法？我问了小娟好几遍，到底怎么回事儿，可怜那孩子就只能哭着说是自己该死，自己推弟弟的时候太用力，直接把弟弟害死了。
人都没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报警吧，这不警查来了吗？”
大婶一直在非常明确的向我传递一个信息，弟弟不是姐姐失手打死的，姐姐是被后妈打死的，后妈在弟弟死后，用了各种手段逼迫姐姐承认自己杀人，就算到了警查面前，姐姐肯定也还会咬定是自己失手杀死了弟弟的。
“姐姐今年几岁？”我问大婶。
“九岁，弟弟才六岁。”大婶一边抹眼泪一边道。
我叹了口气，道：“那应该没事，就算是最坏的结果，警查真的认定弟弟是姐姐误杀的，姐姐这么小，也不会被判刑，也就是教育一下，交还给监护人。”
“那还不如让她坐牢呢？”大婶的语气突然有点激动了，“牢里至少不虐待犯人，还给监护人是还给谁？还给她爹？她爹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就算能找着她爹，她爹能一直照顾她吗？还不是被那个女人哄骗，把小娟交给这个女人，然后自己出去给女人挣钱？”
“这，也不一定就有那么糟糕吧？”事情已经这样了，而且已经报警了，我也只能是宽慰大婶几句，“儿子在跟着这个女人的时候，已经死了，难道他还会继续把女儿交到这个女人手上？
何况，警查也不是呆子，现在是出了人命案，并不是简单的家暴事件，他们肯定会严肃审理，那个女人也是重要嫌疑人，就算她能够逼迫小女孩撒谎，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也不可能一点逻辑错误不犯的骗过警查，就算是女人让她提前背好了词，也会被警查问出漏洞。
而且，警查并不是只审问小女孩，还是会审问女人的，虽然撒谎不难，但是，要想两个人同时撒一个一模一样的谎，肯定不可能。
大婶，我知道你担心小女孩，但是现在你能做得都已经做了，也就不要太担心了，相信警查叔叔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小女孩一个公道的。”
“他们真的能查明真相吗？”大婶的眼神不报任何希望。
“相信警查叔叔吧，他们都是很能干的人。”我说。
很快，警查叔叔从何水凤家里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黄瘦的小女孩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两个人并没有被警查押着，也没有戴手铐之类的，都是很顺从的自己走出来的。
女孩低着头，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双眼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
女人抹着眼泪在后边跟着，刚要出家门，说了句等我一下，就又跑回房间里边去了，警查赶紧追了过去，不过女人进房间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拿了一件女孩的外套出来，警查叔叔见她只是拿件衣服，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再有什么要做得，需要经过他们同意后才可以。
女人一边给警查叔叔道歉，一边快走几步过去给小女孩把衣服披上。
女孩依旧神情呆滞的朝前走，对女人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女人半弯着腰，跟着小女孩的脚步吃力的给小女孩把外套穿好，那个模样简直是关心慈爱到卑微的程度，只要小女孩能够稍微好受一点，她付出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但是，跟在后边的警查叔叔看着她这样的身影，却只是冷漠的摇了摇头，从警查叔叔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来，他们也觉得凶手不是小女孩，而是这个女人。
看到小女孩被带出来，大婶立马就追了过去，拉着小女孩的手，道：“娟儿啊，娟儿啊，你要跟警查叔叔说实话，有警查叔叔给你做主，你不用害怕任何人，娟儿，你一定要跟警查叔叔说实话，没干过的事儿你不要乱往自个儿身上揽，咱们没有替别人背罪名的义务。”
说着，大婶还没有干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