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阳心里这么想，也问了出来了。
付正清转注地给这棵母桃花树浇水。
他给暮阳普及了一下花草养护的只是。
“天地生山川，雨水落下便有了大泽，湖水蒸腾于云端，最后化为雨水落下。”
“周而复始，这世界，不过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循环。水有源头，同理，这万物生灵届有。”
“以水养源，则可以滋养万物。”
暮阳听得云里雾里。
啥？啥玩意？
她承认，自己是个学霸，自幼便拥有逆天的学习技能，年轻的时候付菁华给她请了教书先生，没个先生对她那可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暮阳确实是棵好苗子，至于她调皮起来的时候，也是让教书先生牙痒痒。
可付正清这一番话，她竟然听得云里雾里。
暮阳抱拳：“高明，实在是高！”
那谁谁谁说过，听不懂的话，只要抱拳啧啧称叹一句“高明”，那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你听不懂，因为说话的人已经沉浸在自己有多牛掰的美好世界里了。
很显然，这一招对付正清不管用。
付正清冷哼一声，“孺子不可教也，如此愚钝，怎么能是我付菁华的外甥女？”
“和你娘一个德行，学业不精，看人眼光也不行。”
这是暮阳第一次听见付正清提起付菁华，暮阳赶忙趁热打铁。
“那外公认为，阿娘是个怎样的人？”
“资质愚笨，识人不清！”
付正清赏了暮阳八个大字。
暮阳突然就觉得自己家老爹平日里对她有多纵容仁慈。
至少暮铭没这么赤裸裸嫌弃过她。
暮阳额角一滴冷汗，“额，外公……”
付正清一拂衣袖，“算了，不提那个不孝女。”
“说说吧，怎么突然想起我这老不死的，还特意来桃源看我？”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付正清年轻的时候医术高超，一手医术能肉白骨，活死人，一手医术早已名闻天下，是真真正正的大家。
可是后来隐居桃源多年，鲜少和外面世界的人有联系，知道他隐居在小鱼山的，其实没几个。
暮阳老实交代，“是天机堂的老堂主，他带我们来的。”
“他说他是外公您的旧友兼好朋友。”
付正清像是听了什么触电般的话。
他冷眼一竖，“这闻老不死的这么给你说的？”
“还旧友，我呸！”
付正清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那表情，嫌弃闻老堂主嫌弃得要命。
他道：“那老不死的还给你说什么了？”
暮阳摇摇头，“没了。”
暮阳对付正清和闻老堂主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好奇了。
她问道：“外公，那您和闻老堂主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怎么这俩人都在背后各自损对方。
付正清愤愤道：“当年若不是这老不死的惹了个官家女儿，被人家强睡了，如今，你就该改口喊他外公了！”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暮阳从里面提取出了两个关键点。
第一，闻老堂主年轻的时候被女人上了，还是强迫性，非自愿的！
第二，她外公早些年和闻老堂主，是情敌！
提及往事，付正清气得脸色都黑了。
“当年，你外婆初下扬州，先后遇到了那老不死的，后来又遇见了我。”
“你曾外祖父和闻老不死的爹两家是世交，所以我们俩一起上学读书，后来还被同一个师傅收在门下。”
付正清声音苍劲有力。
“我们先后看上了你外婆，当时你外婆心里属意的是家庭背景丰厚的闻家，我也不好破坏人家的婚姻，便主动放了手，退居幕后。”
“俩人都要谈婚论嫁了，后来当朝的郡主把那老不死的给上了，银杏当时很伤心，当时退婚可是不光彩的事，婚礼照常举行，只不过，新郎换成了我。”
银杏是暮阳外婆的名字。
暮阳懂了，就像付菁华和先皇后，皇上他们那一代人一样，每代人都有每代人之间的恩怨纠葛。
付正清继续道：“婚后，那老东西却对银杏纠缠不休，直到你外婆有了阿菁，他才放手。”
怪不得银墨说，闻天不受他老子的喜欢，原来闻天就是那一夜，从郡主肚子里生出来的小孩儿。
这些年，闻老堂主恐怕觉得，闻天就是个孽种，所以才会在闻天很小的时候便将天机堂扔给了他。
小闻天但凡一个挺不住，就没有如今的天机堂。
最后，付正清也是释怀了。
“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银杏走了后，我便来了这十里桃林，一个人把阿菁养大。”
谁料付菁华不听话，非得闹着要出去走走，看看世界，不肯安安分分待在桃林学习医术，而是去学武功，说什么要报效朝廷。
付正清气道：“报效朝廷，说得容易，这整个大禹皇朝，数百年基业，历任那么多代先皇，我从未见过有非皇族女子入朝为官。”
“阿菁偏不信，还和我大吵了一架，后来下山不久，我就听说她嫁给了一个穷小子。”
暮铭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个穷书生，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参加了京考，一举夺魁，被当时的先皇看上。
后来平步青云，直到官拜宰辅。
暮阳替她爹抱不平，“外公，其实我爹很有本事的，如今是宰辅，阿娘也生活得很幸福。”
“宰辅？宰辅有什么好的，天天得哄着一个年轻皇帝，仰他人鼻息。”
“还不如我这桃林，自由自在，当个闲散市民多好？”
付正清不想让付菁华沾染皇城势力，毕竟天下乌鸦，一般黑。
皇权之下满是朽，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他只是个自私的父亲，只想儿孙满堂，绕床弄玩偶。
所以俩人出现了分歧。
暮阳道：“其实，外公还是很担心阿娘的，对么？”
不然付正清不会在谈及付菁华的时候，多了些情绪波动。
付正清冷哼，“那臭丫头一直不听话，死了就死了，谁管她。”
暮阳明白爱人的人大多口是心非。
就像暮铭，就像她二哥哥。
“走了！”
付正清站起来，拎着空空的木桶，一瘸一拐往前走去。
暮阳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她斩钉截铁道：
“外公，我觉得刚才你说的有一句话不对。”
“这世上之事千难万难，开山鼻祖之人本就不易，阿娘是个勇敢的女子，敢为天下先。”
“这天下若要被颠覆，总要有个人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