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王府倒了。
连带着牵扯出了许多衙门内部官员。
官员与王府勾结贪污，搜刮民脂民膏，受害的不止玉迷香坊，包括禹州几个最大的分店。
搞鬼的都是自己人，这群商铺老板从没想过查一查自己家的账面。
当收到衙门清算过后的那一张张作假单子，这群大老板差点气吐血。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往他们心口插一刀的，都是自己信任多年的官家级别的人物。
于是众人闹着上衙门，纷纷讨要说法。
越来越多投身其中的官员被牵扯出来。
俗话说得好，树倒猢狲散，一人倒台，全家瓜分财产，推卸责任。
玄冰查着查着，便查到了魏森头上。
他捏着手中的贪污单子，整整七千万两白银。
魏森不过是一方小小的知府，怎么会贪污这么多钱？
而且银子的大部分去向很明确，通过一个地下钱庄传到了京都。
京都……太子府……
玄冰看着顺藤摸瓜查出来的调查结果，一时陷入沉思，差役唤他他都一时间没听见。
“大人，暮姑娘和银墨公子求见！”
差役再次唤了一声。
听到暮姑娘三个字，玄冰才回过神。
他将单子收起来放好，对差役道：
“快快请进来。”
暮阳和银墨一前一后踏入衙门。
玄冰起身迎接，有些意外。
“暮姑娘，怎么来我这县衙了？”
暮阳打量了一下桌上乱七八糟的搜查罪证，以及连夜下发的海捕文书。
她扬了扬手中的册子。
“开替万民呈情。”
这是呈情书，是禹州城的受害百姓联名写下的，书中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当官的不为百姓做事，反而成为吸血蚂蝗，专门可带百姓。
玄冰只是随意翻了翻，方才心中那隐隐的一点恻隐便消失殆尽。
他重重将呈情书拍在桌上。
“岂有此理，这群无良官员竟作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杀人灭口，强抢良家女子，酷刑逼供改口。
一桩桩一件件，怒不可遏。
“本官决不姑息任何一个人。”
他为自己方才一瞬间的犹豫问心有愧。
太子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如今能提拔得这么快，太子功不可没。
在看到太子府牵涉其中时，他竟然有一丝丝犹豫。
他现在觉得头顶的乌纱帽有千斤重。
暮阳安慰他，“玄大人不必激动，做错了事，总归是要受惩罚的。”
玄冰叹了一口气，将指证太子府参与其中的罪状拿了出来。
对于暮阳，他没什么隐瞒的。
玄冰道：“本官眼下遇见了件难事，还请暮姑娘替下官解惑。”
暮阳接过玄冰手中的罪证，她知道太子会牵涉其中，没想到玄冰的办事效率这么高，短短两日便已经追查到了太子的头上了。
“这是……”
玄冰道：“经本官顺藤摸瓜，查到了禹州一间地下钱庄，根据钱庄老板的交代，这些被贪污银两大多数流到了京都。”
“在太子府？”暮阳拿着罪证，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呢。
玄冰道：“正是！”
“太子先前于我有提携之恩，所以本官……”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在人情世故面前的私心。
但也只是犹豫，他能主动和暮阳说这些，肯定已经心里有了答案。
暮阳理解玄冰的这种犹豫。
知遇之恩，好比你爹妈犯了错，你是警察，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为难才是人之常情。
若玄冰大公无私，反倒是冷血了。
“大人下不去手？”
暮阳反问。
玄冰沉着脸坐在座位上，“本官不是下不去手，而今本官只是个六品典义，对面是太子殿下，就算本官将罪证传往京都，恐怕还是起不了多大作用。”
“本官承认自己的私心，可更不想辜负百姓期待。”
比起还太子恩情，他更希望为民请愿。
暮阳看着他。
“玄大人，您是个好官。”
“百姓若知道您冒着断送整个仕途的风险也要为民请愿，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大家也会理解您。”
“暮姑娘这么说本官很惭愧。”
毕竟一开始他有过三分钟迟疑。
他道：“本官明日会将所有案件过程呈交大理寺，无论结果如何，本官也算无愧于心。”
暮阳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正义凛然的官员，因为一点小事被前脸。
她此次前来，便是想帮助玄冰成功安然从太子手中脱身。
暮阳摇了摇头道：“玄大人，您不妨亲自入京，将案件呈交大理寺。”
“本官亲自去？”玄冰有些难以置信。
暮阳道：“正是！”
“您若不亲自前去，怎么扰乱太子的视听，让他放松警惕？”
“今日这罪证但凡换成另一个人，都绝对活不到京都，届时罪证还会面临被掉包的风险。”
宫辰的手段，暮阳一清二楚。
“太子现在对玄大人很是信任，您亲自入京，太子会放下警惕。”
“到了京都后，您立刻马不停蹄前往太子府，将罪证呈给太子，我们会协助大人将此次受灾的百姓暗中送往京都，去大理寺敲登闻鼓。”
“事情闹大，玄大人前脚刚到太子府，后脚便有人控诉禹州这边的情况，皇上一定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玄冰盯着暮阳，这小姑娘太能算计了。
不愧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偶像。
暮阳正声，“太子是多疑的人，为了撇清关系，他会帮助玄大人抹去罪证中关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再让玄大人移交大理寺审查。”
“如此一来，玄大人既然不会得罪太子，反而在太子面前立下大功一件，又能名正言顺借用太子的威压惩罚那些官员。”
玄冰皱了皱眉。
“此计虽好，可却不能伤及太子，你我都知道，太子才是此次案件的主要人。”
暮阳此举，不等于把太子给摘出去了么？
他不理解。
暮阳勾了勾唇，“玄大人以为，在皇上面前，皇家颜面，父子的恩情重要，还是区区几千万两白银重要？”
“这……”玄冰一时语塞。
触及皇家颜面，宫霆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就算太子不自己动手，大理寺那边照样会按下不上奏。
届时就连那些小官员都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暮阳不卖关子。
“玄大人知道答案。”
“可您有没有想过，一旦您入太子府的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就等于直接向满朝文武包括皇上宣告，太子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届时，朝中自会有人上奏为难太子，玄大人便可以置身事外。”
至于是谁。
皇位之争，夺嫡之战，自古就没有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