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璃咬牙切齿，辛柚宁战术性咳嗽，压低声音。
“别说这个了，隔墙有耳，你就不想看看令兄目前的状况？”
燕璃权衡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名声确实也没有下降空间了，不在乎多这一条，哼了声跟着辛柚宁进了暗室。
燕瑛浑身的燎泡被挑破，伤口擦了辛柚宁特制的药膏，确实没有继续流脓，脑袋经过放血也消肿了不少。
燕璃果然僵住，一时竟陷入忡怔。
这么多年了，燕家为治好燕瑛，请过多少名医？结果只是加剧了燕瑛的痛苦。
因为愧疚，燕璃不惜自我放逐作为惩罚……为了给燕瑛寻医，他查到了医仙的真实身份，从此和晏夙璃捆绑在一起，上了同一条贼船，暗中做了许多不能见光的事。
麻沸散的药效散去，燕瑛听见动静，人也醒转过来，一见燕璃和辛柚宁就气得瑟瑟发抖。
“阿璃！你这是要伙同这个妖女，害死兄长吗？”
燕璃温声道。
“大哥息怒，她不是妖女，也和那些没本事的庸医不同，你先看看自己，这些年来，何曾这样正常过？”
说着，他取过桌上的铜镜，置于燕瑛面前。
可意料中的欣喜没有出现，燕瑛只是瞥了一眼，就冷笑道。
“愚蠢！愚蠢！你以为她真能救我？快送我回去，没了溪竹，没了九域大神的庇护，我熬不过的！”
燕璃意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辛柚宁拉出了暗室。
燕璃望着辛柚宁，神色复杂。
“没想到，你竟真有法子治好大哥。”
辛柚宁耸了耸肩。
“别高兴得太早，你大哥不是魔怔了，他说的是实话，他现在这个状态，撑不过七天，那些燎泡会再度鼓起，他的脑袋还会肿起来，到时候，我只能再给他放一次血。”
“你说什么？你在耍我？”
燕璃捏住辛柚宁的手腕，眸中难得流露出杀意。
“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
辛柚宁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
“我此前就说过，我曾见过你类似大哥的病例，不同的是，那人是病原体，而你大哥只是被感染了，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那种血液带来的侵蚀，才会出现这些可怕的症状，九域教不能治疗他的病症，却给他下了麻痹神经的药物，以此缓解他的痛苦。要知道，麻醉打多了，会影响人的神经，要是九域教持续对你大哥用药，他迟早变成一个任人操控的傻子！”
燕璃神色沉重，半晌才开口。
“这么说，我大哥已经无药可治了？”
“可治不可治，都取决于你燕二爷。”
“什么意思？”
辛柚宁狡黠一笑。
“我刚才说了，你大哥是被感染的，如果能取病原体的血清，注射进你大哥体内，他就能恢复如初。”
燕璃蹙眉。
“你是说，要找到当初咬他那个宫妃？根本不可能，那女人已经死了多年。”
辛柚宁摇头。
“不，你要找到假燕离，他就是我见过的另一个病例。”
燕璃瞳仁一缩，审视着辛柚宁没有说话。
“不必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我没必要诓骗你。别忘了当初我们约定的，我治好你大哥，你带我见晏夙离。只不过我在治疗的过程中，发现只有晏夙离的血，才是唯一治好你大哥的药引。”
见燕璃仍不表态，辛柚宁叹气。
“你要是不信，我只能以放血上药这种折磨人的方式，为你大哥治疗了。抑或你把他送回韩溪竹身边，彻底变成一个傻子。随便你！”
半晌，燕璃才开口道。
“并非我不愿，只是我目前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辛柚宁指尖微微发抖，这一刻，所有的猜测都变成了肯定。
“那你是承认，假燕离就是晏夙离了？”
燕璃面色一变。
“你在套我的话？”
辛柚宁有点恍惚，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是也不是，我只是……不愿相信。”
反正辛柚宁早已经猜到了，他之前既然没有否认，也没打算再继续为晏夙离保守秘密。
“他居然把我的令牌给了你，可见你们关系匪浅，你向他要一点血，应当不难吧？”
果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燕瑛，为了燕家。
所谓纨绔公子终于迫不及待露出真面目了，辛柚宁翻翻白眼。
“你想多了，你忘了他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燕璃道。
“你只不过是个义女，与薛家关系没那么深，据我对晏夙离的了解，只要你没有害他，他不至于把账算在你身上。”
辛柚宁勉强扯了扯嘴角。
“不，你错了，我害过他，我在他的药里动了手脚，所以那天，他才会着了义父的道。”
当时辛柚宁并不知道晏夙离就是燕离，虽然并不反感奸王，可内心自然是偏向薛征的。
她知道薛征和晏夙离之间，即将有此一战，终究还是存了私心，为防着晏夙离，辛柚宁提前给侯府死侍配了清毒丸药。
而当初楼弃请她到枫林馆给晏夙离治病，她诊出他患有肺痨时，内心就陷入了挣扎。
肺痨在这个年代，本来就是不治之症，晏夙离既然注定要死，那么，她再在药中下点化功散，也不算大罪过吧？
她只是没想到，这场决战会来得如此突然。
以晏夙离的身手，躲过那致命一击是很容易的，可是他却没有，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下在他药里的化功散，在那一刻起了作用。
如今想来，若非两人的特殊关系，以晏夙离的戒心，怎么会毫无防备地喝下与自己敌对的薛家义女熬制的药材？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曾无数次十指相扣，辛柚宁不是没探过晏夙离的脉搏，他要真得了肺痨，她早就知道了！
他能改变骨相和容貌，改变脉搏也不是不可能，恐怕他根本没得什么病，不过是想用真实身份，和她多接触，慢慢让她理解他，接受他罢了！
想到这里，辛柚宁心中五味杂陈，嘴角的苦笑都有点维持不住。
“我会想办法，迟早让你见到晏夙离，但作为交换，你要弄到他的血。”
难得燕璃肯配合，辛柚宁松了口气，至于再次见面，两人是敌是友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