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门外，一众宫人抬着一只轮椅跨过门槛。
轮椅上坐的人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也带着帷帽把面容遮得一丝不漏。
“福乐，你来看哀家了？”
隆华太后激动地从椅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轮椅跟前。
福乐公主却置若罔闻。
尽管看不到她的脸，可辛柚宁还是感到一道似毒蛇的视线缓缓拂过众人脸，最后定在自己脸上。
“原来是……本宫的小替身，庞家的小废物，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你是谁？”
声音粗噶，声线更似破风箱拉扯，搭配上说话间隙诡异的重喘，一股恐怖气氛瞬时升起，让大厅中的气温都骤降了几度。
而被她当众点名的小替身曹媗和小废物庞潇儿，屁都不敢放一个，更别说为自己正名了。
“见过福乐公主，臣女乃沛阳薛征的义女辛柚宁。”
“不认识。”
福乐公主示意宫女把轮椅推近辛柚宁，围着她绕了一圈。
伴随她移近，她身上的怪味也越发浓烈，平素一惊一乍的曹媗大气都不敢出，而庞潇儿也情不自禁缩了肩膀，恨不得藏在角落中降低存在感。
见辛柚宁腰背挺直，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福乐低低笑出声。
“见了本宫，竟然没反应，怪不得敢打杀本宫的琥珀呢！”
“殿下误会了，辛乡君并非要害殿下的爱宠，她乃医者，是打算给殿下的猫儿治病的。”
福乐冷嗖嗖地看了庞潇儿一眼，见她瑟缩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有意思，小废物比从前胆子大了不少。
——至于你，一直不说话，真能治我的猫？如果治死了，你就给它们陪葬吧。”
余光中，注意到曹媗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庞潇儿则露出一个怨毒的笑。
辛柚宁心中有数，慈和宫有晏夙离的人，自然也有其余各府的人。
病猫琥珀发狂时，辛柚宁就注意到庞潇儿对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随着宫女离开，福乐公主就出现了，明显是庞潇儿引来对付自己的。
想借这个阴晴不定的公主之手杀了自己，可没那么容易。
“回殿下的话，臣女乃是被殿下风姿所慑一时迟钝，殿下天人之姿，神采已然超脱皮囊之外，臣女今日才明白心折二字为何物。”
福乐喜怒无常，又以凌虐为乐，为了活命巴结奉承的不在少数，话也比辛柚宁说得好听多了。
可眼前人眸光沉静如水，分明生得明艳，表情却始终淡漠平静，这肉麻恶心的话经这张脸渲染，也变得自然诚挚起来。
“有趣，本宫改变主意了，如果猫儿有个三长两短，就留你替它们当本宫的宠物。本宫养过无数种生禽野兽，还没有养过漂亮的姑娘，可以试试。”
“福乐，休得放肆！”
隆华太后听不下去，就是再偏疼女儿，可这样无法无天已经超出了太后的容忍范围。
如今福乐安然，也是因朝文帝念在太后的面上隐忍不发，如果再任由她胡闹，隆华太后也保不了她！
“母后，只要她治好了儿臣的猫，不就没事了？”
福乐不以为然，命辛柚宁继续。
“至于殿下的爱宠，臣女必当尽力救治，不过臣女只有三分把握，如果殿下允许臣女带个药童打下手，胜算就会增加七分。”
谁人不知辛柚宁和晏夙离高调回京是为成婚的。
庞潇儿生怕辛柚宁假借寻药童，被晏夙离带走，笑着上前。
“辛乡君初来乍到可能不知，后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且殿下尚在闺中，自不方便旁人窥见天颜。”
“原来如此啊。”
辛柚宁假装苦恼，想了想终是勉为其难退了一步。
“那……便委屈庞小姐当药童吧。”
“什么？”
庞潇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废物不愿意？”
庞潇儿怎敢在福乐面前造次，忙跪下行礼，福乐这才命人拎起猫笼，心满意足离开。
公主一走，隆华太后仿若老了好几岁。
她看了看眼神闪躲的庞潇儿和依旧镇定的辛柚宁。
“不要怕，哀家一定会护你们周全。
潇儿，辛乡君未曾接触过福乐，你多多提点。你们二人陪福乐玩耍几天，若哄得她高兴，哀家重重有赏。”
平素虐杀的都是下等的宫人奴才，庞潇儿和辛柚宁乃是朝臣贵女，自不能出事。
隆华太后复杂地看了辛柚宁一眼。
福乐难得对一个人和颜悦色，这辛柚宁若是得了她的心意，即便治不好福乐的病，升其为福乐身边的女官也未尝不可。
彼此影响，或许女儿将来性子也能平和一些……
“辛柚宁，你是不是故意的？”
就着隆华太后命人去为二女准备房间的当口，庞潇儿面露狠厉。
“辛雪栀，果然是你！不愧是九命蟑螂，摇身一变就成为了国舅之女，我倒是小瞧了你！你这般嚣张，就不怕我昭告天下，捅破你这个李代桃僵的假货？”
辛雪栀从鼻子中哼出一声笑。
“这里不是沛阳，再说薛征那个老匹夫自身难保，你一个罪臣义女说的话旁人会相信？”
“呵，得意得很嘛！”
辛柚宁啧啧出声。
“也对，你惯会偷别人的身份。从前扮成我骗薛怀景，现在作为死人的替身，于你也是重操旧业。殿下还说北黎郡主是小替身，其实这个绰号明显更适合你。”
“牙尖嘴利！”
辛雪栀唇角勾起，目光怨毒。
“辛柚宁，自我从湖底爬出，就发誓一定要让侮我辱我的人不得好死！你洗干净脖子等着，你的命我要定了！”
如果能吃人，辛柚宁毫不怀疑这芙蓉面玉人会张开血盆大口把她生吞撕裂。
“还是卸下伪装的你更顺眼一点，天天装成一朵白莲花，我看着都恶心。”
辛柚宁轻笑。
“这么说穆夫人是你杀的？可怜薛怀景那个大傻子对你一往情深，还和你慷慨赴死。”
辛雪栀没有否认，她死盯着辛柚宁，面上的笑意越发深，狰狞似鬼。
“若非父亲还有用得上薛征的地方，沛阳安平侯府早就覆了！
你们一个个都别想逃，我恨你们！如今盛京再见，就是我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