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雁归来得不算早，她坐在那里的时候，身后又排了几个病人。
起初温雁归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陆鹤辞，是我哦。”
温雁归歪了歪头，乖乖软软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男人戴了一副眼镜，金丝的镜框反射着冷光。
诊室天花板上，高挂着一盏冷色调的灯，温雁归觉得有点冷。
桌面上，男人像是没有看到那两颗水果糖一般，轻轻一挥，将两颗糖推到了一边，一只手握着钢笔，落在那张洁白的病单上。
“姓名。”
他只是重复这两个字，甚至分辨不出语气。
温雁归微微怔神。
“陆医生，谁惹你生气了呀……”
温雁归以为陆鹤辞是因为遇到什么事情，心情不好，伸出一只手，软乎乎地去抓陆鹤辞的衣袖。
“我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
小姑娘像是乖巧又温软的猫儿，丝毫不介意面前男人的冷漠。
但只是一瞬间，那落在衣袖上的手便被抽离。
眼前的男人收了手，目光冷冽：“后面还有患者，麻烦你抓紧时间。”
是很生疏的口吻，像是两人完全不认识一样。
后面的病人见状，也开始催促起来：“就是啊，还以为你俩认识呢，装什么熟人呢！”
“就是就是！快点问诊，我们还等着呢！”
“……”
温雁归的手僵在了原地。
“姓名。”
他又问一遍，眸光清冷。
温雁归抿唇，声音不觉淡了下来：“温雁归。”
她的头又开始疼了，鼻子也有些堵，声音闷闷的。
陆鹤辞低头，在姓名那一栏填下她的名字。
“年龄。”
他又问，薄唇紧抿。
“20。”
“病症。”
“我是来复查的。”
直到男人填好手上的病单，修长苍白的指骨捏着单子，微微抬头，递到温雁归跟前。
“去做这几项检查，之后拿检验报告来找我。”
温雁归的神情有些冷。
陆鹤辞总是这样。
一生她气就不理人。
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陆鹤辞也从来不说，好像总是让她自己去猜。
猜猜猜，猜个毛线球！
昨天他答应好了却没有去看她比赛，她还没问他原因呢！
突然回想起来，好像从高中认识他开始，每次两人闹别扭，总是她最先去道歉的。
但是温雁归现在生病了。
她才不要服软。
想到这里，温雁归起身，伸手去拿陆鹤辞手上的病单。
第一次拿的时候，陆鹤辞没有松手。
温雁归微微蹙眉，目光对上了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皱着眉，抿唇看她，似乎不相信她会就这么离开。
温雁归抽了抽感冒的鼻子，又用了点力气，拿过了男人手上的病单。
她低低地说了句“谢谢医生”，随即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都没再看向陆鹤辞。
她不要理他了。
陆鹤辞凶死了。
看着少女离开的身影，陆鹤辞突然觉得呼吸不畅。
他眉头紧锁，手上的钢笔被他紧紧握在手上，像是要掰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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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陆鹤辞的诊室，温雁归有些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意识昏昏沉沉的。
还是先去拿点感冒药好了。
温雁归揉了揉红红的鼻头，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不知道是感冒的原因，还是委屈了。
“陆鹤辞大坏蛋。”
温雁归凶巴巴地嘟囔一句，看了一眼医院的坐标图，想要查查外科在几楼。
强撑着精神来到五楼，温雁归来到外科医生诊室时，感觉自己已经看不清路了。
那五十多岁的医生见状，急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小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感冒了。”温雁归吸了吸鼻子，乖乖软软的。
那医生闻言，急忙摸了摸温雁归的额头。
“丫头啊，你再晚来一会儿都要烧糊涂了！”
温雁归感觉自己的听力有点不好，医生说的话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那医生叹了口气，忙找了护士给她兑药输液降温。
温雁归整个过程都浑浑噩噩的，眼眶很胀，眼珠一转，头就疼。
温雁归感觉自己好像是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好像做了好多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梦。
她梦到了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有好几个个子高的男生将她推在地上，弄脏了她洗得发白的碎花裙。
“把小蛋糕给我！不然就把你打哭！”
为首的男孩儿恶狠狠地说道。
小温雁归不听，将自己的手上盖着塑料盖的小蛋糕护在怀里：“这是我的生日蛋糕！是阿姨给我的！”
几个男生会去揪她头发，小温雁归也凶巴巴地瞪着他们，冲着那为首男孩儿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最终的结果，以几个男孩儿哭着跑着告状离开了。
小小的温雁归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打开了自己的生日蛋糕。
廉价的奶油调出来的艳丽又俗气的花，小温雁归看了，却喜欢得不得了。
“祝雁雁四岁生日快乐！雁雁一定能找到麻麻的！”
那时候，温雁归还没有名字，福利院的阿姨给她取名叫“雁雁”。
许完愿望，小温雁归装作蛋糕上插了蜡烛的样子，像模像样地把蜡烛吹灭。
然后她就一个人，坐在地上，吃完了那个甜得发腻的蛋糕。
画面轮转，一晃眼又来到了高中。
她看到少年站在光里，缓缓向她走来。
少年一身洁白干净的校服，纤尘不染，恍若神明。
“生日快乐。”
他神情淡漠，大概是没有过这种经历，有些别扭地将手上的礼物送到她的面前。
少女眸光亮晶晶的：“陆鹤辞，这是什么？”
少年抿唇，目光移向远方：“随便买的，你不喜欢扔掉就好。”
温雁归就捂嘴偷笑。
——她分明看到某人放了学之后不回家，到一家手作店待了两个星期。
“我很喜欢！谢谢陆鹤辞！”
他不说，她就不拆穿。
少年眉宇间的担忧终于消散，他微微勾唇，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温雁归，你笨死了。”
……
温雁归做了好多好多梦。
以至于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雁归！”
温雁归缓缓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身影。
温玉宸这家伙，低骂了一句什么，拧眉看她。
“发烧三十九度不跟我说，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