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你了，赶紧换上衣服，马上去前殿！”
妈妈恼恨地碎碎念道，胡语参杂着汉语，言语卿只能听懂个大概。
“别以为我渺了一只眼睛，就眼神不好！再叫我发现你偷懒，仔细你的皮！你以为你舞跳得好，在我这，谁都一样！领舞怎么着，领舞就敢偷懒？你不想干，多的是人想干！”
“一会儿机灵点，听到没？”
“……”
“说话！哑巴了？”
言语卿头皮发麻，默默地嗯了一声，慢吞吞捡起掉到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动作快点！”
“……知道了。”
烛火晃晃，夜风萧瑟。换上胡女服的言语卿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在铜镜上打量自己。
女郎身姿窈窕，肌肤白皙。
红色的胡女舞服布料极少，上身低领，露出大片春光。露腰横缎掐得那细腰极为惑人，横缎坠着一串亮片，金色的亮片在烛火中闪烁着盈盈幽光。
“妆都未化！”领队妈妈看到言语卿素净雪白的脸颊，恨得不行，将她推到梳妆镜前，按头命令，“赶紧化妆！”
傀儡人言语卿只得拿着口脂胭脂眼影在自己脸上来了个五分钟快速出门妆。
也许是貌美女郎总是天生会化妆，言语卿匆匆赶出来的妆扮在一身红艳艳的胡女装里，也并不显得随意。
袅袅轻纱掩住半个容貌，浓睫潋滟，眸光楚楚，令人不觉犹抱琵琶半遮面，反倒觉得妩媚诱人，艳色无边。
“愣着干什么？！”暴躁的妈妈推了言语卿一把，掐着她的臂将她转了过来。
紧接着，对着言语卿露出的肚脐，贴上了一枚红色宝石吊坠，然后连拉带扯地把言语卿拖出了耳房。
动作之快，压迫之深，让言语卿不由得想起资本家的本质来。
甫一出耳房，几个同样装扮的胡女便在门口等着她。言语卿抬头，只看到江枫渔火正在湖对岸挨个盘查。言语卿心中一惊，连忙将面纱拢得高一些，低垂着头，随着胡女小队往正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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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言语卿第一次来到晋王府的正殿。
在她有限而贫瘠的认知里，正殿不过是比较大一些的宫殿而已。可来到了正殿前面的广场，言语卿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缺乏见识。
她可能是低估了皇帝对沈澈的偏爱。
“哇……”
有随行的胡女发出了由衷的惊叹。
“这就是大顺王朝的王府吗……”
在胡女此起彼伏的叹息中，言语卿也随着极目远眺。
抬目远望，正殿气势恢宏，碧瓦飞甍。十六扇正殿大门通通大开，仿佛置身于紫禁城巅。小儿手臂粗的照明烛点亮整个正殿。
殿中权贵宽衣广袖，觥筹交错，远远望去，灯火熹微，遥不可及。
行走了一刻钟，言语卿他们才将将从侧门进入，被引到专门的偏殿等候。偏殿里都是准备上场表演的伶人舞女，皆是垂手静立，静中有序地等着出场。
有几个大胆的舞女抬头偷望：“哪位是晋王？”
左顾右盼了片刻，年轻舞女突然面色发红，目露兴奋娇羞。
复又很快低头下来，支支吾吾和旁边的同伴分享：“早、早就听闻晋王面如冠玉，如今看来真是，啊，晋王真、真是极为年轻俊美的郎君，让人挪不开眼睛……”
言语卿忍不住往正殿里面看去。
正殿丝竹管乐，歌舞升平。
武将文臣分坐两边，两排桌案中间便是伶人表演的地方。因晋王称此次为“家宴”，很多官员随带了家眷。时人无大防，就是未嫁女也可见外男，于是不乏家有带着待嫁女的一同来的，妆容慎重，其目的一目了然。
烛火晃晃，言语卿一个个看去。武将粗犷，文官年迈，女郎昳丽，几个为数不多的年轻郎君虽然也有面貌端正的，但大多数普普通通……
忽地，言语卿的目光停住了。
晋王端坐案几后，垂眸饮酒，眉目间流光溢彩，如高山皑雪般俊美出尘。
在许多上了年纪的武将文臣中，晋王殿下更加凸显姿容绝色，在人群中极为打眼。
言语卿心口突突一跳。
说不得沈澈此人，虽然性格难相与，但他就是仅仅坐在那里，便使人不得不承认他的俊美风华。
气质清高、出尘，矜贵又疏离，如高山皑皑白雪。偏偏面容过于俊美，于是在清高中总有些风流的意蕴出来。
言语卿不用看，也知道此时弹幕肯定是一顿舔屏。
晋王样貌虽好，但此地不宜久留。她的那位便宜夫君还未入座，言语卿得趁他还没来，找机会赶紧溜出去。
“你去哪？”
还没等言语卿溜出两步，领队的妈妈就揪住了她，“得亏我特地看着你，就盯着你，看你能从我眼皮子低下溜出去不成？给我站好，马上就要上场了！”
言语卿：“……”
言语卿急得手心发汗，正在想办法，便听到一个男声朗声大笑，声音由远至近从殿外传来——
“七弟，你的王府太大了，五哥来迟，还望赎罪。”
岷王沈嘉从殿外缓缓走入，不见匆忙。
旁边随着扈从几人，身上却未佩剑，脸色也不是太好。岷王径直走在最前面，受属地官员拜见后便施施然入座了沈澈旁边的茶案上。
便看到几个侍女训练有素地走了过来，斟茶，倒酒，裙角婉转，衣袂飞扬，极为四平八稳。
在侍女倒酒的声响里，沈澈声音缓缓，清泠似高山流水般：
“五哥，经久未见，别来无恙。”
两人眉眼中是有一两分相似的。但晋王俊美风华，光风霁月；岷王眼底虚浮，印堂暗沉。相比于沈澈极为惹眼的五官，岷王沈嘉只能算是堪堪入目，人比人气死人。
“愣着干什么？入场了，赶紧跟上！”
“是、是这样的，我突然觉得肚子不适——”和恶毒未婚夫在如此场合、如此盛大地见面，实在不是言语卿想要的结果。
“又来这招？”领队妈妈暴躁，猛地推了一把言语卿怒道，“别跟我一个招式来两次，赶紧上场，再耽搁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
被领队妈妈一推，言语卿只得赶鸭子上架似的跟在胡女舞姬后面，硬着头皮上场了。
尽管言语卿手心冒汗，但好在有舞蹈功底，又带着面纱，她想着如何也不至于过于出丑。最棘手的是岷王，有可能认出她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步入正殿，梁柱皆是金箔贴花，地上铺着珀斯地毯，椒香之气四溢。
饶是刚才已经被外殿震撼过的言语卿，也不得不再次感慨晋王府之奢华，哪怕是京都里的皇宫也不过如此了。
抬目望去，殿宇宽广，上首的沈澈和沈嘉离得很远，中间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两位王爷影影绰绰的身姿。
原来是屏风舞。
还好还好。
言语卿松了一口气，随着胡女舞姬向所有人福身行礼。
丝乐起，言语卿随着其他舞女的动作跟着模仿，虽然堪堪慢了半拍，但好在她腰肢柔软，动作翩跹，也算是蒙混过关。
女郎们腰肢酥软纤瘦，金片熠熠生辉，肚脐上的红色流光溢彩，座上的贵客纷纷被吸引去了目光，目光旖旎缠绵，挪不开眼。
抽气声此起彼伏。
只恨身在晋王府，不敢造次。
忽的，丝乐一停，所有舞女如花团簇，一层一层拢到了言语卿身边。
言语卿头上冒出一万个问号。
旁边一个舞女低声催促：“愣着做什么？赶快到屏风后，到你独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