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嗯了一声道，“流沙织，这是她留下来的。”
“流沙织？”傅天衡惊讶，他们殿下什么时候知道这些女郎喜欢的东西了。
时下女郎服饰多繁复华丽，别说是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晋王殿下，就是流连花丛的傅小公爷都一知半解。
傅小公爷不知道的是，晋王府内使用的绫罗绸缎都是从京都运来。王府内没有女眷，流萤吩咐江枫渔火给言语卿准备的衣衫都是最好的，而她最喜欢穿的就是流沙织。
而沈澈能认识流沙织还拜元妃所赐。流沙织是元妃最爱。
流沙织顾名思义，在阳光下能看到流光溢彩。即使是最朴素的颜色，也能在强光下光华潋滟。
因为材质极其特殊，隔着重重水气，他一眼就看到了流沙织。
“搭建涉水平台，本王要过去。”沈澈牵马往前再行几步，在洪流处停了下来，吩咐道，“这应当不是她留下的唯一的记号，要到对岸才能继续寻找。”
晋王殿下的命令是很有执行力的，一队随行的晋王军很快有所行动。不多时，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声音，一道似鸭非鸭的嗓音从树林后传来。
“慢——！是谁在此地？见到秦王殿下还不快跪？”
来的几人催马前行，几匹马拉着一辆马车，华盖锦布，从管道上哒哒地前行过来。
车顶两个气质烈烈作响，正是“秦”字。
沈澈静静坐在追风上，亲王蟒袍在震天响的风沙中烈烈作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顶峰相见】
【小说男一男二的历史会面】
【瞧瞧咱们晋王这气质这仪态，不是血与火淬炼出来的我都不信】
马车急停，前面的幕帘却没有撩起来。里面的人未出来，沈澈催着马立于马车前，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静默不语。
沈澈吩咐属下：“继续。”
剩余的晋王军回头继续干活。
旁边的宦官压着声音高傲地道：“你们是何人，挡了咱秦王的道儿。还不快快避让！”
对着晋王说你挡道了赶紧避让，说不得有些滑稽在里面的。
傅天衡等几个亲随立刻就有些忍不住了，纷纷拔剑迎上，剑光泠然，“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对咱们晋王殿下叫唤？”
两边对峙，宦官立刻感到了重重杀气。
他腿很是有些软，十分胆战心惊，头上斗大的汗珠立刻倾泻而下。他不敢直视马上的人，仅仅看着他旁边的亲随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便觉得浑身冷汗。
但是秦王方才已经吩咐了他上来就叫避让，不管对方是谁。秦王的命令就是天！
于是他顶着压力继续道：“我们秦王奉命来晋地治水，见着秦王还不见礼？”
“这是晋王殿下，我还没让你跪下来叫千岁爷呢，什么不男不女的东西，赶紧给老子滚，老子还忙着！”傅小公爷是混不吝惯了的，立刻就口吐芬芳，“滚滚滚！”
“嘿，你这什么话——”
宦官正要张嘴辩驳，却听到马车里忽地道：“不得对晋王无理！还不退下？”
宦官功成身退，连忙撅着屁股跑到马车后待着。
“傅小公爷，好久不见，你还是这样真性情。”
马车未撩起，却听到里面声音如洪钟，隔空传来，内力十足。
“七弟，别来无恙。”
傅天衡一愣，他认识这个声音。他望向晋王殿下，目光惊疑不定。
这马车里是真的秦王。秦王不好好待在平阳，来侯水镇是为何？！
这晋地最近是越来越热闹了，来了个岷王妃，又来了个岷王，岷王刚走又来了秦王。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顺是迁都到了商州。
傅天衡请沈澈示下：“殿下？”
沈澈目光如寒夜，静静望着面前这台马车，身披蟒袍外五爪蟠龙几欲破风而出。
他忽地冷笑，“马车内是谁？出来说话。”
沈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怎么，经久未见，连四哥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沈澈面色清冷无波，拉着马缰绳，便要离开，似是不想与他纠缠：
“王兄自便，我还有要事，恕不招待。”
“七弟且慢。”沈端声音含笑，“前面路途难过，想向七弟讨要涉水平台。”
沈端一早便也看到了河岸对面的记号，若要过河，只能踩着涉水平台过。
沈澈的脸刷地沉了下来。
他冷道：“王兄不好好待在平阳，来我晋地，上来就讨要涉水平台有何贵干？”
“我倒是无事，就是闲散王爷，四处游荡。日前接到五弟的飞鸽传书，说岷王妃在晋地，让我过来帮忙找找。”
沈澈淡淡：“王兄要找人便找，无需与本王多解释。本王搭建涉水平台自有用处，借不了给王兄。”
沈端语气平缓，有些苦恼：“你知道的，五弟那个人，沉迷声色，我说过他，也不管用。硬要说自家王妃不见了，让我帮忙找。”
“我这个做哥哥的，平时也得照顾照顾弟弟。于是向父王要了旨意，来商州走一趟。”
沈澈俊美的面容在昏暗的日光下半明半昧，使人看不出神色。
“秦王殿下，恕不奉陪。”
淡淡落下几句，沈澈打马便走，留下一道背影。
“拦住！”
沈端声音不高不低，旁边几名军士得令，长剑纷纷出鞘，瞬间围了晋王周围一圈。
追风呼啸而停，马鼻呼出热气，冷冷地睥着周围的一圈人。
“晋王殿下，本王是圣上赐下的第一位一字王，不说泼天尊贵，也算是承圣上重用。大顺朝上下，还没有敢背对本王的人。敢问晋王殿下没有家规，也无国规？”
傅天衡在旁头上也沁出细细密密的汗，为沈澈捏了一把汗。
秦王这一段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字字正中要害。
建康帝重孝，重家法，重规矩，最喜欢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一套，更是对大顺朝的繁文缛节、规章典制奉若圭臬。他甩这个帽子到沈澈头上，分明是想以此压制住沈澈。
够无耻，够阴险！
然而沈澈慢条斯理地，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仍然打马向前，留下一道背影。
语毕，一名领头秦王随从的便运气上前，想要拦下沈澈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