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皱眉。
“总有些人，装深情，把自己也演进去了。”言语卿立于一旁，嘴角忍不住溢出冷笑，“日夜戴着面具，久了，就连面具都成了脸的一部分。”
“咳咳……”荣华公主忽地回光返照，咳了两声，嘴角溢出血沫子，睁开了眼。
她环视周围，看到了沈澈，睚眦俱裂般想要说话，可说出口的是更多的血沫子。刘巡抚手忙脚乱地擦拭，越擦越多，仿佛浑身的血都逆流而出。
言语卿冷笑，忍不住道：“刘巡抚，公主背着你养刘左山为面首，你如今这般，倒叫我看不明白了，你这是绿云罩顶甘之如饴啊。”
“你懂什么！”刘巡抚忽地回身冷斥，“刘左山之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
“刘左山便是我安排给公主的。”刘巡抚抚摸着荣华公主的手，魔怔地道，“她要什么，我便给她什么。她要面首，我便给她面首……她要离阁上所有的女郎俱死，那我便为她动手。”
言语卿：“……”
荣华公主似乎听到了，面色柔和了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那面色柔和无比，这是言语卿第一次看到荣华公主脸上露出了“真挚”的表情。
言语卿无法理解他们的感情，在场的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理解这种爱。但是她似乎看出了荣华公主脸上表露出来的爱意。
原来这对夫妇确实是相爱的。
“信执……”荣华公主叫着他的小字，惶惶然地道，“我、我快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了。太久了，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人垂首低语，旁若无人。
“我不相信。”言语卿忽地开口，走了上去，“我或许不懂，但我一直坚信这点。你若爱公主，就不会纵容她沦落到这个地步，和面首胡搞，纵情声色，甚至意图对自己的侄子行不轨。公主若爱你，更不会让你承受这些，让你杀人、让你与马匪勾结……爱应当是一对一的，是排他的。”
沈澈目光落到了言语卿身上，盯着她。
而周围围观人群被言语卿说话里面“意图对自己的侄子行不轨”吓得抽气。在场只有晋王殿下是公主的侄子，荣华公主竟然对晋王……看来荣华公主荒淫无度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甚至是刘巡抚都微微一愣，接着看向荣华公主，似乎不能相信。
“大家都退下去吧。”
公主和巡抚一个欲死，一个欲生欲死，显然没有了主心骨，于是巨野府里最大的晋王殿下所说的话就是最高指令了。
沈澈甫一下令，晋王军的随从便进来赶人，很快前院便已经清场，现场除了荣华公主、巡抚及晋王亲随外，再无他人。
沈澈道：“带上来吧。”
几个属下便从外院带进来一个女郎，形容恍惚，不是许好好又是谁？
言语卿惊讶于沈澈的抓人的速度，接着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许好好是晋王这边的人，沈澈是何等人，最厌有人背叛他。而许好好的举动，无异于背叛。
许好好画着隆重的妆容，面如死寂，在看到沈澈后，眼睛宛如黑夜中点燃了火柴般亮了起来，怔然道：“殿下……”
“我找您一晚上了，殿下。”
沈澈冷冷看着她，不言不语，目光如瀚海冰封。
她踉跄着想靠近沈澈，却没走两步，就被亲随拦住，脚一踢，她便跪倒在地。
“为什么？”
她怔然问。
言语卿看到许好好就想到她在今生巷里嚣张又冷酷的模样，生怕许好好跟着沈澈已久，沈澈心软，连忙上前一步问罪：“我和行舟身上的迎春蛊，可是你下的？你知不知道，荣华公主用你的迎春蛊来干什么好事了？”
许好好皱眉，看了看沈澈，又看了看言语卿：“做什么了？”
言语卿冷漠道：“她给殿下下药。”
听到许好好耳里不亚于晴天霹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荣华公主荒淫到这般地步。许好好吓得双唇颤抖：“殿下、殿下，我实在想不到荣华公主会给您下药。我，我只是想惩罚一下言语卿，我没想到……”
沈澈淡声打断：“惩罚言语卿？”
“可以。”晋王殿下轻描淡写，居高临下地道，“既然你是冲着她的，那便她来决定如何惩罚你。”
话音一落，便是傅天衡也向许好好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晋王殿下懂得如何杀人诛心。
许好好一说要惩罚一下言语卿，他便知这出戏从头到尾是怎样的来龙去脉。许好好若对他有想法，那就让言语卿出面，将许好好所有的想法钉死在地上。
让她彻底死心。
“怎么惩罚都可以？”言语卿指了指自己，没想到这等好事落到了自己身上。
“交给你。”沈澈将杯中茶水饮毕，施施然站起来，吩咐属下，边吩咐便往外走，说到做到一般将现场所有都交给言语卿，“让陆行舟过来找本王，一并去清点巨野府的账簿。”
巨野府府兵三千，也不是一千晋王军的对手。在昨日凌晨，一千晋王军便围了巨野府，到如今早上，巨野府已被晋王管控。沈澈要带人去密道清点账簿及贪墨的银两，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为什么？”
许好好仍然在呢喃，形容癫狂。
“为什么？”言语卿站着，俯身看她，“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心仪我……”许好好咬着唇，魔怔道，“我不够美吗？晋地的女郎，有几个比我貌美，还是我不够好？我努力学习医术，为的就是成为晋王府的医女。”
“若貌美又有才，便得晋王青睐，那天下不知多少女郎要爬上晋王的床。你应该庆幸心仪的人眼高于顶，这不也是你喜欢他的其中之一个优点？”
“你有什么可嚣张的……”
言语卿觉得许好好真的是有些魔怔了。在她看来，她言语卿本来就没有什么可嚣张的，真正在沈澈心里占着位置的可不是她，许好好要报复也报复错人了。
真正能影响沈澈是原书的女主林宁夕。
林宁夕还没出场呢，许好好就往死里作，这样的人也太沉不住气了点，完全搞错了真正的敌人是谁。
林宁夕……才是最大的症结所在。
“我没什么可嚣张的，我感觉你更嚣张一点。”
毕竟下药的人可不是她，而是许好好。
“我这个人嘛，不是什么良善，但我至少有原则。若说我有什么好的，那就是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有害人之心。”言语卿冷冷地道，她不圣母，许好好对她的陷害，她都要报复回来，“但若你招惹我，我就会全部还给你。”
“好好享受今天。”
言语卿回给她一句，将昨晚上她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许好好。
许好好双目圆睁，她要干什么！
言语卿不再和许好好说话，而是转头向晋王亲随吩咐些什么。亲随点点头，一步一步靠近她，将迎春蛊喂入她嘴里，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接着亲随压着刘巡抚，往他嘴里灌了同样的迎春蛊。
“你的父亲是晋地重臣，我不杀你，不是给你面子，是给你父亲面子，更给咱们殿下面子。你就好好和刘巡抚享受一下吧。”言语卿站着，低头睥睨着她，“……对了，当着公主的面，这样更好。”
荣华公主听到了。她气得嘴上的血沫溢出更多，双目几乎要瞪出来，没有人怀疑若她能站起来，第一时间就是撕了言语卿的嘴巴。可是她终究无力站起来，浑身瘫软成一滩血水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许好好被刘巡抚趴卧在地，衣裳乱飞。许好好想张嘴含殿下救命，想让自己心仪的郎君看看这恶毒的女郎，想让郎君好好地疼惜她。
可是她一张嘴，便被沈澈的亲随堵住了嘴。他们得了晋王的令，如今言语卿在这个院子里说什么他们都遵照着执行。晋王就这样信任地交给言语卿处置她……
满盘皆输……
许好好眼泪夺眶而出，不只是恨的还是悔的。在泪眼迷离中，许好好看到了言语卿平淡又冷漠的表情。
那一瞬间，她的脸和沈澈平日里的表情融为一体，仿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