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皱眉：“你这话说的，好像本王在吃牢饭一样。”
言语卿利落地将饭摆了出来，所有的菜式都拿出来后，看到了里面由流萤准备的“寐丸”，面色不着痕迹地沉了一下。
安魂酒和寐丸都是助眠的东西，沈澈通常只是喝酒，并不会经常吃寐丸。寐丸功效太过，其中含着一些重金属，言语卿早在第一次看到就已经劝说沈澈不要服用。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这个。
沈澈的失眠这个症状恐怕越来越严重了，尤其是在祈殿，这里空气湿寒，夜间没有炭火，更加难以入眠。
言语卿撩睫偷偷看了一眼沈澈。忽地将寐丸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扔到了一边：“殿下，少吃这个东西。”
沈澈眉眼沉静，瞥了一眼被扔到一边的寐丸，淡声道：“哪来的女官，管到本王头上来了。”
言语卿撇了撇嘴，“殿下，治疗失眠有很多种方法，寐丸不是什么好方法，吃多了身体也会不好。”她顿了顿，站了起来，将几个蒲团拼接在一起，拍了拍，向沈澈示意。
沈澈挑眉，只看到言语卿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罐子小酒壶似的容器，摊开手掌滴了几滴在上面。
水滴其实是精油，摊开在掌心立刻看出了油润。
由于精度高，精油瞬间便在她温热的掌心化开。
她低头搓热，边搓边温声道：“说来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是殿下珍贵的沙漠玫瑰作为原料制作成的，那日在王府的花园里从殿下的宁夕妹妹手里夺过来的。”
殿下的宁夕妹妹，叫得酸里酸气。
可言语卿自己没发现，继续说：“这几日在小厨房里忙活，顺便也将玫瑰精油提纯出来了。这是经过我反复提纯十几次才出来的小小一瓶。殿下可试一试，精油疗法虽然比寐丸来得更慢，但胜在疗效持久。”
【女鹅懂的东西也太多了，我都想娶】
【我就不信殿下不怀疑她的身份】
【一个士族大家的女郎，怎么做到会捣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的】
【也没什么大不了，百家争鸣嘛，林宁夕还会做桃花笺呢】
沈澈眸光深幽，看了一眼她，不言不语，等言语卿催了，他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走到了她身边。
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东西让他感觉到惊喜。
沈澈依着言语卿的示意，整个人躺在了拼接的蒲团上。躺上来之后情况就有些尴尬，郎君长身玉立，这么一躺，长腿从蒲团上掉了出去，碰到了冰冷的地面。
于是言语卿只能让他再上前一些，躺在了她的腿上。
沈澈甫一躺下，言语卿的手就覆盖了上来，沈澈呼吸一顿，薄薄的眼皮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鼻尖猛地灌入玫瑰芳香，耳边只有她静静的低语声：“殿下，深呼吸。”
周边万籁俱寂。
言语卿纤细的手掌逡巡过沈澈凸起的眉骨，漂亮的长睫。这样遥远又矜贵的郎君，就这样躺在她腿上，安静得如同一幅凝固了的水墨画。
毫不设防。
“玫瑰香气浓郁，有安神、静心、助眠的功效，殿下日后用惯了觉得还行，可让人每晚在睡前把精油敷在在脸上，按摩个一刻钟左右。”
“我身边只有流萤画屏。”
言语卿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张口问，就看到面前郎君薄唇微启，淡声道，“画屏是个粗手粗脚的，本王从不让他近身。流萤只是照顾日常吃食，穿衣，也并不贴身伺候。”
言语卿自认为了然了：“自然不需要流萤和画屏这样的大侍女大侍从动手，就让王府的医女过来给殿下操作就可以了。”
沈澈：“……”
沈澈不再说话，言语卿也不打扰他小憩，等到过了一刻钟，才收手，几乎是她手已离开，他便睁开了眼睛。
眸光清幽，若堕入永恒之海。
“你来。”
“你也算半个医女。自许好好离开王府医局，王府便没有别的医女了。”沈澈漫不经心地道。
晋王殿下语气说得好像如今在外难以招到合适的医女似的，让言语卿心中表示疑惑。晋王殿下不像是克扣王府当差月钱的人，能入晋王府这种天大的好差事，还有招不到人的情况？
当然，此等疑惑自然没有说出来，他说她是半个医女，她心中还略略有些得意在里面的。
于是勉强道：“好，待殿下招到合适的再说。”
沈澈嗯了一声，支着手臂坐了起来说要摆饭。
言语卿终于想起来了来此的使命，于是纤纤素手利落地摆好饭，趁着沈澈吃饭，跟沈澈汇报最新的进展，这也是她要进来见沈澈最重要的原因：
“殿下，查到了一些有力的证据。”
沈澈挑眉，示意她继续。
言语卿娓娓道来：“私铸铜币颜色偏深，而正统铜币颜色更浅，这两者的区别在于铜币中的一个成分，我们不妨给它起个名字，叫做‘锡’。
锡这个东西，全国各地都有，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但是，有一地的锡矿与其他的锡矿都不同。因为这地的水域特殊，所以这地的锡矿因为混合着其他成分，因此显色比其他的锡矿差些。
说得直白些，就是做出来的铜币颜色偏深。”
言语卿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博物志》，这是她藏书楼找了一整天，遨游书海找出来的成果。她摊开书目，指着其中一页。
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极其清楚：
岷地察州。
察州在周县旁边，与晋地丹阳也交界，离商州倒不是很远。沈澈面色微沉，好看的眉眼逡巡过纸页，长指捻着纸张的末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从言语卿角度看去，沈澈神色静默，眼底泛着一丝冷色。
岷地自然与岷王脱不了干系，甚至和秦王都脱不了干系。
“能确定岷地何处？”
“这个还未确定，但是岷地几大河流区域都是荒漠，为数不多的流域才有群山环绕；而群山环绕之中的河流太多了，没有在现场看过，仅仅通过博物志，我没办法去排除。”
沈澈当然知道言语卿是什么意思，能起私窑造出这样大量的铜币的，必然是隐蔽的山间。
而山间中，又要有植物覆盖，从而可以获取燃料烧窑。他思考片刻，心中推断：“岷地有一处，大概符合你所描述的地方。”
言语卿正要问什么地方，忽地听到外殿传来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
哒哒哒。
她连忙噤声，不敢再说一句话。沈澈却快速将她手臂一扯，拉入怀中，言语卿随着他的力量往旁边一滚，滚到了方才的蒲团堆上。
言语卿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偏头，鼻尖碰到了沈澈脸颊温热的皮肤。沈澈悬停在她身上，欺身压着她，五指扣入她的，低低的声音吹气入耳：“装装样子。”
装装……装装什么样子？！
下一秒，便听到一声裂帛，言语卿的外套被沈澈撕扯下来，露出了紧致漂亮的中衣。
沈澈目光微微一凝，欺身而下，殿外的脚步陡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