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不觉就少了些。
沈澈既然肯帮她瞒过苏纫月侍女，这是不是也说明，至少现在她和沈澈是一台船上的蚂蚱？毕竟只要他扬言这里有个来历不明的人，她今日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言语卿手上懒懒地搓着浴巾，在浴巾缝隙偷偷看他。
沈澈盯了她一会，淡声回：“查暗桩。”
言语卿不自觉地就凑了过去，看他面色清冷若常，带着淡淡的疏离，不似在说谎。再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和她撒谎的必要就是了。言语卿坦白道：“我跟着苏纫月来的，误打误撞，没想到意外看到了庄七郎。”
“怎么混进来的？”
“最近在招舞女。”
面前言语卿朱唇赭颊，眉目清婉。昳丽风情流动在眉眼间，因为盖着浴巾，并不甚清晰。
沈澈突然一阵燥意，从池中站起身来，哗啦啦的水从身上落下。
他转过身去，拿起干燥的浴巾擦身，不再看面前湿漉漉的女郎。
美色惑人，自古如是。
她貌美又善用自己的优点，此次混进来也使了这样的方法。今日红袖招找新的舞女，说不定她已经在红袖招跳了一场舞。
她总是这样精力满满，聪慧灵巧，玲珑心窍，招人又可恨，欠收拾。
沈澈站起身来，乱晃的水珠落到了言语卿面颊上，她面色涨红，拉住沈澈的衣角：“你要去哪？是不是去找苏纫月？”
沈澈将衣衫从她手中拉开，绕过屏风后去换衣。
言语卿见沈澈不答，知道他对她仍然心有顾忌。
她之前与沈端私会，似乎在他这里就再也过不了关了，他可以与她逢场作戏，亲昵勾缠，可一聊到这些，就不愿意再和她说话。
沈澈在那边窸窸窣窣，言语卿忍不住偏个脑袋，往屏风里偷看。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沈澈只刚刚穿上了撒脚裤，上身赤裸着，宽肩窄腰，在窗外透亮的阳光下呈现好看又惑人的肌理。
忽地，言语卿呼吸一窒。沈澈肩膀上有个深刻的伤口，并未好全，小而圆，显然是箭伤。
是岷地矿洞里，他为了救她而受伤的……
沈澈披衣转身，感受到她直直的视线，并不避讳，越过她走到了屏风外。
言语卿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殿下，苏纫月可能是后党的人，你要小心。”
沈澈动作微顿，停下脚步，转身目露惊讶，似乎是惊讶她怎么会知道，也在惊讶她为何会与他说。
之前在晋地，晋地的消息都能第一时间传到京都宫中，如此迅速而准确，显然有人刻意所为。他顺藤摸瓜，查到大部分的消息都曾在红袖招中转。
此次过来红袖招，就是暗查红袖招的暗桩。
沈澈将言语卿带到花木后面，确定了外面的人听不到后才淡声道：“何出此言？”
“说来惭愧，我也没什么证据。”言语卿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对气息比较敏感。之前曾去过坤宁宫，坤宁宫熏的香，和这个房间的熏香有些类似。”
也只有女郎才会注意到这么细节的东西。
沈澈又问：“为何同本王说？”
言语卿：“……”言语卿是个嘴犟的，哪里肯说是因为不想他被骗而身陷险境，“殿下刚才不是帮了我个忙么，就当是个交易。”
他目光幽深，逡巡过她湿漉漉黏在身上的衣衫，忽地嗤笑。
“本王不欠人情。你换身衣服，同本王一起去找苏纫月。”
言语卿惊呼：“我们一起？”
便有一个舞女的衣衫兜头而下，将她盖住，言语卿有些恼地拉了下来，沈澈已经背过身去，不耐催促：“快些换。”
舞女衣服是红袖招统一的狐狸纹袖，红艳曼丽，言语卿天生身姿窈窕多情，换上去倒不显得维和。换出来之后，她走到沈澈身边，心跳有些加速：“殿下在密谋什么？”
“……偷听墙角。”
沈澈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将她密密实实地揽住，跃出了窗，落到三楼的窗户沿上。言语卿还没来得及惊呼，沈澈便拉着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手掌很大很热，热意不断从腰肢上蔓延开来，言语卿虽然知道沈澈要扮恩客和舞女的戏码，但她总没有他那样稳，这么搂着她，在众人面前装，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被沈澈带着走，言语卿全程尽量低头，装作是娇羞的女妓，千娇万媚地依偎着，总算没有穿帮。
来到一间挂了牌子的厢房外，沈澈推门而出。
也是一个宽阔的两室，中间摆放着花木扶苏，用梨花木柜子隔开一左一右。沈澈揽着她，一下就躲进了柜子里，关上了门。
言语卿心突突直跳，沈澈原来早有预谋，应当是让人先踩了点。
“这房间没人，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言语卿转眸，和漆黑的柜子里的沈澈对视。柜体狭小，一点光线都没有，他的轮廓也隐藏在了漆黑一片之中，但存在感极强，她紧紧挨着他，面上都是郎君喷薄而下的呼吸。
她开始觉得她要一起来找苏纫月的提议好像有点不太好了……
“噤声，来了。”
柜子外有脚步声，不一会儿，庄七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关门。”庄七郎吩咐侍女，“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靠近这个厢房。”
苏纫月声音娇媚道：“怎地如此之急？平日里也没看到你这般，是宫中又有什么消息了？”
“没消息便不能找你？”庄七郎上前一抱，将苏纫月抱于怀中。他不良于行，心思敏感，苏纫月今日不见他，便有红袖招里风言风语说苏纫月是要见一个重要的郎君，让他醋意横生，十分不满，“来，让我好好抱抱，都多久没有亲近了……”
苏纫月强忍着不适，任由他这样抱着，敷衍地推了一下，“还以为那边有消息要递过来，害我白白紧张。七郎，我今天是真的很忙，要不我们约明日可好？舞女招新，我也得亲自去把关……”
庄七郎怒了，将她一把推倒在床榻上：“什么舞女招新？我看你是想见什么情郎吧？怎么，攀附上新的达官贵人，便将我一脚踢开了？”
若不是庄七郎背靠皇后这个大树，为皇后办事，苏纫月自然不会和庄七郎有过多接触。但她吃这碗饭，为皇后买各地消息，自然只能屈服于庄七郎的淫威，曲意逢迎。可怜她本是风尘女子，但也喜爱沈郎君那样光风霁月的君子，却身不由己……
苏纫月有些哀伤，声音也低了下去：“七郎多心了，不是什么情郎。”
庄七郎见她软了下来，怒意消退了一些，嘴上仍然在威胁：“你若乖乖听话，我与皇后娘娘自然不会亏待你。但我的需求，你也要满足，明白吗？”
“是，七郎。”
果然，红袖招明面上是个勾栏瓦舍，实则情报周转基地，背后最大的主事是皇后。也难怪沈端对晋地消息这样灵通。
这招守株待兔收获颇丰，言语卿终于知道原来沈嘉一事是庄皇后所为。
她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沈澈。
忽地听到一声娇吟，庄七郎猥琐笑，“你上来我身上。”
苏纫月将庄七郎拥住，翻身而上。庄七郎不良于行，自然不能主动行那事，所有都得女郎主动。不一会儿，柜子外的榻上就传来嗯嗯啊啊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暧昧不清。
“嗯，嗯郎君再快些……”
言语卿面色当即红得能滴出血来！
这两人、这两人当着她和沈澈的面，就这么上演活春宫！！
她恨不得捂住耳朵，只恼这柜子太狭小，根本动弹不得。
她面上极热，耳根子也跟着热起来，就连与沈澈挨着的地方无可避免地也起了热意，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要避开。
沈澈忽地揽住她的腰，紧了紧，带着警告。
言语卿眼光湿漉漉，抬眸看他，他目光漆黑，偏头俯身向她耳廓低声：“别动。”
言语卿忽地不敢再动了。
面前紧挨着她的沈澈显然也同样不好受，因为她感受到了他脖颈上的薄汗，从两人相依相偎之处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