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你这是去哪里？！”
不顾渔火的惊呼，一回到五王府，言语卿披风都没有脱，往外奔去，找到江枫，声音发颤：“带我去见晋王！”
“这晋王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如今咱们在五王府，女郎若是有什么话，江枫可代为通传……”
“我要见他，我与他有要事相商！”言语卿面色发白，声音里有不着痕迹的骇然，双手握住江枫的手臂不自觉用力，“你每日往返晋王府与五王府，我不信你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江枫渔火一听这声音就觉得要糟。
女郎平日里是明媚的、淡定的，鲜少有这样极端的情绪。恐怕这趟去太子妃那里收到了很糟糕的消息，这样的消息又得亲自和晋王殿下说才行。
夜黑风高，薄雪簌簌飞扬。春日的雪尤显得寒冷，言语卿将帽兜罩在乌发上。
两个女郎一前一后奔走在风雪之中，白色披风猎猎作响，很快就消失在王府黑黢黢的夜色之中。
因夜色过于浓郁，两人都没有发现，沈嘉在听雪楼窗沿边眺望，面无表情地看到了这一幕。
曲莲上来将洗脚水端过来，刚一放下，就被沈嘉打翻。侍女瑟瑟发抖，抬头看沈嘉，只看到他面色阴冷若冰封长河，眸光中回旋着可怕的风暴。
“王妃去哪里了？”
曲莲战战兢兢回：“今日太子妃召王妃进宫，此时应当回来了，在楼上歇下了。”
“在楼上歇下了？”
“是，平日里王妃一歇下，渔火就会守夜。刚才我瞟了一眼，渔火已经开始值夜了。”
呵呵，守夜。
不过是为了掩盖她离开了的事实而已。
沈嘉双手紧握成拳，苍白的面色在簌簌的寒风中尤显得阴蛰。
京中敲了三更鼓，夜已深，万籁俱寂。
晋王府，寝殿，烛火晃晃。
晋王殿下斜倚着软榻，拿着一本书在翻看。驭水长剑已卸，放在一边的桌案上，因方才被画屏拿出来擦拭还未插入剑鞘，此时在幽幽的烛火里，反射着郎君俊美、深刻的五官。
傅天衡在对面汇报：“今夜东宫，太子妃召见言女郎。”
晋王殿下动作未停，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上好的湖州紫笋，“说什么了？”
“具体说什么是关着门谈的，殿内只留下太子妃自己人。”傅天衡偷偷看着晋王殿下的表情，见他无甚波澜之后继续说，“不过，开门之后女郎急匆匆离开了东宫，线人说是看到了五个崔家郎君在大殿上。”
晋王殿下饮茶的动作在听到“五个”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
清河崔氏是书香门第，在前梁朝就出了几个太傅。
一贯以韬光养晦、虚怀若谷着称。建国战争期间最后一役，都城城门打开，崔氏第一个出来投降。
后大顺朝建立后，建康帝念起开启城门之功，扶持崔氏成几大家族之一。
不过近几年因朝中无年轻郎君出仕，崔氏已日渐式微。
见最近京都不安宁，崔氏蠢蠢欲动，也想出来分一杯羹。
“女郎！女郎慢些！”
外面一阵凌乱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流萤的惊呼，随即是亲卫的怒喝声：“你们不能进去！”
傅天衡睁大眼睛，没想到这深更半夜还有人闯晋王府？还是直直地来到寝殿，来者不善。
刚要拔刀，“砰”地一声，寝殿门一左一右打开，外面的薄雪簌簌地灌了进来。
窈窕女郎罩着帽兜，从风雪中闯入寝殿。
傅天衡：“……”
他不会是瞎了吧？言女郎怎么又出现在晋王府了？她怎么出来的？
后面江枫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进来就跪下来了：“求殿下恕罪！女郎非要坚持今晚要见您，江枫实在拦不住……”
沈澈微微皱眉，看向面前的言语卿。
女郎身姿窈窕纤细，在风雪中尤显得楚楚可怜，她解下披风。
半身白衣都是血，落在裙角上的血已经干涸，烛火晃晃之中，仿佛从战场上浴血奋战回来的将士一样，连眼尾都是红的。
沈澈眸光微冷，目光示意旁边进来的流萤：“叫疾医。”
“不是我的血。”
言语卿拉住流萤，对于沈澈的话充耳不闻，她一步步走向沈澈，在他面前站定，面色冷静又苍白：
“我需要一个孩子。”
晋王殿下原本悠然喝茶的手猝然一停。
江枫和傅天衡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
沈澈面色晦暗难明，将茶盏放下，目光盯着言语卿，看不出情绪，说话却是对剩余的人说的：
“都出去。”
流萤拉着江枫和傅天衡出门，且迅速地将殿门锁好了，让两人安静叙话。
烛火如豆，灯下郎君仪态万千，气质斐然。
言语卿缓缓向前，跪坐在他旁边的桌案上，裙裾铺撒一榻，将他的衣衫也层层盖住，她仿佛没看见似的，目标十分专一，直勾勾地看着沈澈：“我需要一个孩子。”
因为红袖招的暗桩被铲除，秦王一党颇为忌惮。
怕私铸铜币案牵涉过广，幕后主使向宗人府施压，很快，宗人府就查出了岷王在藩地自行绣龙袍、制玉玺一事。
此事来的蹊跷，分明有人要将沈嘉置之死地。
她作为沈嘉的王妃，自然逃不开。
若有什么好的方案，当然是诞下世子，继承岷王爵位，才不会被沈嘉拖累。
“今日东宫，太子妃向我施加压力，让我尽快怀上子嗣，否则就要让我和五个崔家郎君同房。”
言语卿说这话的时候面色镇定，若非沈澈看到烛火晃晃之中，她双手发着颤，他几乎很难看出言语卿内心的慌乱。
她继续说：“若我想活命，不被问斩，需要一个孩子傍身。”
言语卿观察着沈澈的表情。
郎君面色疏离清冷，即使在她说这样混淆皇室血脉这等大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动容，他定是知道了一些内幕。
他果然对她已经毫无感情了，宁愿让她以身侍候几个郎君。
他早知道太子妃的阴谋，却按兵不动，是想报复她的背叛吗。
言语卿再向前一些，声音婉转，低低若杨柳子规啼，“和我生个孩子。”
之前她对沈澈说，我需要一个孩子。
一个女郎对一个郎君说需要一个孩子，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但沈澈不言不语，言语卿怕自己的意思不够明确，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她想要和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