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快半日，桃夭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徐太爷口中的那条河。
四周入目之处皆黄沙蔓延，往更深处则是更为不详的黑渊，那里寸草不生，是连妖魔都不敢接近的地方。
而在这片黄沙中，一条河流蜿蜒地贯穿了整片峡渊，是此处唯一的生机。
桃夭来之前想象过很多种景象，可当她真的来到这条河前，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小峰站在河边，望着这黝黑的河水，眼里满是好奇，“这水怎么是黑的？”
河水呈黑色，犹如蒙了一层黑雾，看不清底下的任何东西，水流潺潺流动，好似有生命般，格外诡谲。
“这便是三途河？”桃夭不禁迟疑了，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看错了，“这种水，真的有妖怪敢喝吗？”
“骷髅渊中遍地黄沙，除了这条河以外，别无水源，就算他们不想也别无他法，不是人人都能像徐太爷般占着骷髅岛，不愁吃喝的。”沈清辞毫无波澜地说道。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显得格外冷漠，也许是对这些事早已司空见惯。
桃夭看着他淡漠的表情，垂下眼遮去其中的情绪。
玄境山众人对待沈清辞的态度……她看在眼里，也不知他从前经历过多少。
被亲师弟诬陷、同门师兄妹们怀疑、最敬爱的师尊亦不站在自己这边，想想桃夭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沈清辞。
桃夭数次想问沈清辞，那日在玄境山受刑时可会感到心伤难过，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如今他们身在骷髅渊，自身难保不说，沈清辞亦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这些，还是别揭人伤疤为好。
于是桃夭将情绪埋于心底，转而抵住下颚，沉思起来，“徐太爷并未提过此事，那么很有可能，这条河是在黑水蔓延后才被侵染成这般的。”
她略微停顿了几秒，而后吐字道：“让整条河都变成了黑色，难怪骷髅渊里的妖怪会如此暴戾。”
“嗯，与我所料相同。”沈清辞面对着她勾起了唇角。
那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像是要将桃夭吸进去似的。
桃夭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挪开目光，顺带转移了话题，“那还是赶紧将丹丸投入水中吧。”
“早些化解了黑水，那些妖怪也能早日恢复神智。”也就不会再对他们穷追猛打了。
那段被人人喊打的日子，桃夭真是不愿回首。
少女乌发中露出的丁点耳尖，透着微微的粉红，就如同未开的花苞般，偏生她自个儿还毫无所觉。
沈清辞嘴角笑意加深，从袖里乾坤中拿出徐太爷给的白瓷瓶，倒出一粒拇指大小的丹丸。
丹丸通体褐色，其上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十分奇特的味道，让人闻上少许便耳目清明。
沈清辞动作停顿了下，看着掌心里的丹药，意味不明地喃喃：“寒玉魄……此地竟然有这种奇物。”
小峰听不懂二人的话，在徐太爷府邸的那两日，他几乎没出过后者的炼丹房，早闷不住了。
这会儿早跑到一边去自娱自乐了。
桃夭见他没跑远，四周也没什么妖怪，便随他去了，走回来时正好听见沈清辞说的话。
她怔了怔，略有不解地问：“寒玉魄是何物？”
“是一种极为难得的石髓，能清目明障，炼制出能够祛除心魔的丹药，因此要价十分高昂。”
沈清辞低眸道：“若坊市有卖，一出就会被各大修仙子弟抢空，除此以外……这丹药里似乎还有很多别的珍奇药草。”
桃夭并不意外，沈清辞只靠闻就能分辨出丹药中混合了哪几味药材，真正让她惊讶的是，竟然有药材能让沈清辞都感到稀奇。
以他那目高于顶的眼光，还真的很难有事物能入眼。
而徐太爷给的这丹药，能让沈清辞都为之诧异，足以见得此丹可贵。
一瞬间，桃夭心里千回百转了许多想法。
再回过眼来看那丹药，她不禁吸了口气，“怪不得就连徐太爷都说这丹药难炼。”
“不过这么贵重的丹药……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给出了好几颗？”
桃夭看沈清辞手中那白瓷瓶的目光陡然变了。
别看这么小一瓶，它身价可是有可能比她这个人还贵啊。
相较于桃夭的震惊，沈清辞倒是没什么波动，手轻轻一扬，那在桃夭眼中价值千金的丹药就被他随手给丢了出去。
“再贵重，也只不过是丹药而已，治不好人，就没用。”
“这倒是。”
桃夭闭上了嘴，静静等着那落入河里的丹丸发挥效用。
然而她等了半天，也不见河水褪掉黑色，这小小一枚丹药掉进去，就像石沉大海。
“怎么回事？”桃夭蹙起眉来，“难道丹药没用？”说着她便要上前查看那河水。
这时身边伸来一只手，触感温凉如玉，只轻轻一带，就把桃夭拉了回去。
身边同时传来沈清辞清冷的声音，“别过去，有妖来了，丹药究竟有没有用，一看便知。”
桃夭抬眸一看，果然看到个浑身冒着黑气，头上长着犄角，狂乱无比的妖怪颠颠撞撞走来。
这妖怪双目赤红，只剩下一丝清明，嘴里却还执着地喃喃：“三途河……我要去三途河……”
他摇摇晃晃向前走，除了那黝黑的河水，眼里什么都装不进去。
而这妖怪前进的方向，正好是小峰所在的位置。
方才桃夭放着他没管，他自己在河边玩，这会儿不知从哪找来一朵花冠似血的花，正在吃力地把它从淤泥里拔。
“不好，小峰还在那里！”桃夭瞳孔一缩，冲边人喊：“那妖怪会伤了他的！”
沈清辞闻言却不为所动。
他淡淡望着前方，声音莫名有能安抚人心的效果，“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倒是你，别过去惊到了那妖怪。”
沈清辞的话是有道理的。
桃夭此前便见过许多，发作起来神志丧失、六亲不认的妖怪。
此刻这妖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可要是她过去刺激到了他，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