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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男人又叫了一声,身后的男孩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着急了,把男孩从背上翻转过来,赶紧去探他的鼻息,呼吸早已微不可查。

“少爷!”

男人号啕一声,扑在男孩的身上,扯着已经发不出音调的声音就哭。

身后藤条担架上的两个女人听见声音,眼皮动了动,也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奈何没有一点力气,只急得用手抠身边的地皮。

“大叔,可快别犹豫了,大哥哥看样子快要不行了,你真想眼睁睁看着他咽气吗?”

池鱼上前一步,冷了脸。

男人抬头看着池鱼的眼,清亮的眸光倒映着自己此刻的无能和狼狈,他的泪流得更凶了。

不能让少爷咽气呀,他必须活着。

男人下定了决心,松开一直咬着的嘴唇,点了点头。

就冲着小丫头干净的双眼,他赌一把,他们不是坏人。

池凤鸣赶紧上前一步把男孩抱到了牛车上,放平在上面。

又转身把地上残喘着粗气的两个女人也抱到了车上,最后去搀扶男人。

池凤鸣本以为男人伤势是最轻的一个,却没料到男人身上早已没了完好的地方,尤其一双膝盖都磨出了白骨,这是跪着走多久了?

“是我抱你上去,还是扶着你,你自己上去?”

同是男人,池凤鸣觉得有必要征求他的意见,即使已经亲眼所见他的虚弱,可凭着他双腿露出了白骨也没放弃身后的人,他敬佩他的勇气,更尊重他的尊严。

男人身上的重担卸了下来,反倒没了支撑着的力气,此刻虚弱得连张口的力气都没了。

他朝着池凤鸣点头眨眼,就是发不出丁点声音。

“爹爹,抱他上去,他再向你求助。”

“是这样吗?”

池凤鸣看着铁骨铮铮的汉子。

汉子又点了点头。

池凤鸣一把把汉子抱了起来,迅速放到了车上,四个人占据了整个车,没了他们父女两人的位置。

“爹爹,我可以走路。”

池鱼赶紧扯池凤鸣的衣角。

池凤鸣哪里舍得让他的宝贝闺女走路,更何况现在天色已经见暗,更不能让她短胳膊短腿在地上费劲走,捞起她,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牛大不乐意了,踢着脚下的土堆,哞哞地叫着,一双牛眼哀怨的瞪着池凤鸣。

“走吧,我背着阿鱼跟着你走。”

池凤鸣似乎明白了牛大的意思,拍了拍它的背。

牛大噗噗噗的喷了几下鼻子,显然生气了,真是不拿它当牛用了?才拉了四个人,它还有力气能再驮上他父女两人呢。

池鱼摸索了会小挎包,再掏出小手来时,一把水嫩嫩还坠着水珠的七神草就伸到了牛大的嘴边。

牛大几口就吃完了,吃完后冲着池凤鸣抬着蹄子蹦跶了几下,它浑身都是力量。

没有办法,牛大的犟劲上来了,池凤鸣只能抱着池鱼骑到了它的背上。

池鱼的小掌心里躺着一枚红彤彤的果子,她弯腰塞进了男孩的嘴里,然后拍了拍小手,牛大扬起牛蹄子就跑了起来。

山神庙之前他们住过,牛大只要走过一次的路都能记住,所以不用池凤鸣操心,牛大就直奔而去。

本就不远的路程,在牛大火速的奔赴中很快就到了。

池凤鸣又逐一把车上的人抱到了屋里,山神庙虽然已经废弃,可好歹能遮风避雨,里面还铺着厚厚的稻草,专供过路人歇脚。

池鱼也没闲着,从车上拿来水囊,小心翼翼地往男孩的嘴里喂。

男孩没有睁眼,可当水囊靠近唇边时,本能地开始吞咽。

池鱼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吃东西就还有救。

男孩一口气喝掉了水囊里大半的水,直到他不再张嘴,池鱼才挪到了男人身边,男人没有躺下,而是靠着墙坐着,见池鱼也要喂自己水,赶紧摇了摇头,他还能坚持。

他指了指男孩身边看样子小一些的女子,又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池鱼就明白了,赶紧到了女子身边,把水囊里的水轻柔地喂进她的嘴里。

女子的嘴唇早已干裂起皮,此刻接触到水源,像水蛭一样吸附住就不松开了。

“给!”

池凤鸣又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水囊,递到了男人跟前。

男人又是一阵摇头,他还不着急喝,先让他们三个喝够了。

“喝吧,车上水还多着呢。”

池凤鸣没有收回水囊,看着男人眼里多出了几分欣赏。

男人看向屋外的牛车,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可莫名就相信跟前的糙汉,接过了他手里的水囊,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早已渴到嗓子冒烟的男人,此刻被清洌的水滋润了,他长长的舒了口气,重新活了过来,身体里每根汗毛都在激烈地吸吮着水分,忍不住,男人又捧起水囊灌了几口,水囊很快就见了底。

池凤鸣果真又拿来一个,递到他跟前,男人赶紧摆了摆手,喝不下了,是真喝不下了。

池凤鸣哈哈大笑着靠着他的位置坐下来,也灌了几口水,还真多亏了县令夫人想得周到,给他们带的水比带地吃的可要多。

两个男人看着不远处的粉团子,粉团子小彩蝶一样,一会飞到这人身边,一会飞到那人身边,一会给男孩嘴里喂点水,一会又塞进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一青年,一少女两个女人已经醒了,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青年女人虚弱地问道:“昌哥,这是什么地方?是阴曹地府还是靠山囤?”

一听靠山囤三个字,池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和池凤鸣齐刷刷地看向被叫昌哥的男人。

男人有些懵,脑子一时竟转不过弯来。

这两父女是听见阴曹地府吓坏了,还是听见靠山囤吓坏了?

靠山囤和阴曹地府没什么两样,他们早就知道那里一片荒芜,已经闹了足足三年旱灾,相传,遍地尸体,全是被饿死或者渴死的,阴曹地府也不过如此。

这里的人恐怕也都海害怕听见靠山囤这个地方吧!

“都不是,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山神庙,不过已经过了凤阳县,再有五六日应该能到靠山囤。”

男人艰难地开口,虽然已经喝过水,可干裂已久的嗓子没那么快恢复,他出口的声音粗嘎难听。

躺着的女人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滑落:“我对不起主子,没照顾好少爷……”

“娘,少爷他,是不是……是不是不行了?”

一旁的少女哽咽着抽动肩膀,眼睛侧过,去看一旁了无生机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