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唐宇的嘴角就翘不起来了。
“厚礼谢特！”他踩着没过膝盖的黄泥色污水，骂骂咧咧趟水到圆形排水渠口，推开被腐蚀到几乎开裂的铁栅栏。
水中漂浮着垃圾和废料，周围充斥着令人闻之作呕的臭味，店家赠送的防毒面罩总算派上用场了。唐宇把滤嘴戴在面具下，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但是仅仅一层过滤罩，显然对整体环境没有任何改善。
早知道，直接从地铁隧道进来了……唐宇屏住呼吸，暗自嘀咕。
当然这只是一句气话，地铁隧道附近有十几名看守，强闯只会打草惊蛇。
排水沟虽然又脏又臭，但是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别说看守了，连拾荒的乞丐都看不见。考虑到隐蔽性，从这里潜入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麻了麻了！
行走在黑咕隆咚的地道中，脚底下趟着浑浊的污水，源源不绝的恶臭味钻入鼻孔，唐宇的心理逐渐由嫌恶转变为麻木。
好在他的夜视力远超常人，即便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能大致看清周遭事物的轮廓。
小腿踢到一坨沉甸甸的漂浮物，唐宇低头一看，是一只肥硕的死老鼠，体型几乎有普通小猫那么大。
嚯……这水还挺滋补的哈。
已经完全放弃治疗的唐宇甚至有心情自嘲，顺便一脚把挡路的死老鼠踹飞。
噗通！
落水声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响亮，隧道前方隐约传来趟水的哗啦声。
唐宇贴在拐弯的墙壁上，瞬间开启【言灵·真空之蛇】，看到了隧道外布满了管道的巨大堤坝，以及镶嵌在大坝中央直径十几米的涡轮机器。
大坝前方，两名迷彩服男子手持安装了探照灯的冲锋枪，一脸警惕地趟着水走向隧道出口。
为了节省精神值，唐宇一秒不到就关闭了【言灵·真空之蛇】，然后背靠墙壁屏住呼吸，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当淡白色的灯光照进隧道时，唐宇默默握住腰间的刀柄，从五默数到一，骤然从拐角闪出，迎面撞上一脸懵懂的两人。
电光火石之间，修长的刀身已经嵌入当先一人的喉骨中，就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划开障碍物。紧接着寒光乍现，后一人下意识抬起枪口，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沃特”，就被连同枪管一起分成两截。
仿佛卡帧一般出现在两人身后，唐宇向下一振刀刃，将血液和油脂甩进水沟里，然后平缓地收刀入鞘。
水流冲刷着两具尸体，同鼠尸一起漂向远处。
走到隧道的出口，为了保险起见，唐宇又一次开启技能，闪光的蛇类从脑海中倾巢而出，向大坝内部不断延伸。
由于潮湿、布满金属管道和废弃品的低电阻环境，【言灵·真空之蛇】的领域空前广阔，将大坝内的每一条隧道、每一根管道，乃至每一块墙壁石料都囊括其中。
可惜现在的唐宇还不够持久，只能看半分钟出头的“实景图”。他必须收束心神，忽略其他所有的干扰信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朗斯通博士的藏身之所。
四通八达的地道……潮湿阴冷的暗室……空旷长廊上的废墟……拾荒者聚居的地底溶洞……巨大的人造排水池……废弃动力系统……高层控制室……
意识随着视角不断分裂延伸，最后又归于一处。
拢共花费了12秒，付出了60点精神值的代价，唐宇总算锁定了目标的位置。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赛琳娜那一对宝石般的湖蓝色眼瞳，于是继续释放脑海中闪亮的光蛇。
五秒后，他停止施放技能，站在原地迟疑不决。
赛琳娜的确被囚禁在这座大坝内部，但是距离博士的位置很远，考虑到迷宫一样的下水道地形，可能比预想中还要远得多。
这也意味着，无论唐宇在哪一方得手，另一方的看守都有充足的时间应对。
唐宇多少犹豫了一会儿，也仅仅是一会儿。
虽然有些对不起杰森，但是他并不欠杰森什么，况且这次没机会，不代表下次也没有。
小孩子才整天想着全都要，成年人必须作出至关重要的选择，否则只会两头落空。
打定主意，唐宇离开隧道出口，走向涡轮机旁的圆形排气通道。
通道很长，尽头是一座方形高台，下方是湍急的水流和堤岸，天花板上分布着密集的管道线路。
通过脑海中的光蛇，唐宇“看”到了前方沿水列队的驻守者。他思考了几秒，没有从高台跃下，而是直接跳到空中，轻盈地吊在红色管道上，就像杂耍演员一样用手攀爬前行，时而拽着婴儿手腕粗的废旧电缆，时而从一根管道荡漾到另一根管道下。
持枪的看守们警戒地扫视四周，对头顶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靠着非人的气力，唐宇硬生生用手“爬行”了几百米远，直到彻底离开守卫们的视野，他才松开被磨红的手掌，在空中用【二段跳】卸力后，轻盈地落到地面。
沿着提岸行走了一会儿，水位逐渐淹没了两岸，唐宇不得不再次趟水前行。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墙壁右侧出现了一间镂空的耳室，唐宇看到了几名拾荒者聚集在此地扎营。他们居住在破烂的敞篷布下，使用原始的火炬照明，橘色的火焰映衬出干瘪腊黄的皮肤。
“我在报纸上见过你。”
趟水声惊动了衣着褴褛的几人，一名举着火把的老者抬高手臂，炽烈的火光照亮了画着红色线条的诡异面具。
唐宇微微顿足，侧过头望向老者。
老者弯下腰，从废墟堆里翻出一沓皱巴巴的报纸，随手翻出几张，递给身旁一个穿老旧夹克衫的大胡子。
“罪恶克星……法外者……哥谭骑士……独行的英雄。”大胡子对着报纸一字一顿地念道。
“大英雄，你应该待在地上，而不是下水道里。”举着火把的老人意味深长地说。
“我在寻找一只半人半蝠的怪物。”唐宇沉默几秒，收回视线，继续趟水前行。
“我们都是怪物。”老人指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小心下水道里的鳄鱼，年轻人。那家伙长年盘踞在水中，最喜欢袭击地面上的来客。”
唐宇再次顿足。
“这里每一个人都听说过杀手鳄鱼的故事。”老人佝偻着凑近，火光下的面容干瘪又狰狞，“传说杀手鳄的妈妈不想要他，把他冲进了下水道里，他从小就以毒水和垃圾为食，躯体里储存着巨量的毒素。”
唐宇微微皱眉。
他头也不回地前行，离开了火光照亮的区域，只留下一道拉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