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主动调动出那种状态么？”
恩格斯沉默片刻，对眼前的少年提出了问题：“你不具体表现出失控状态下的状况，我很难加以理解你的描述。”
梅林松了口气，不愧是他信任的老头。
没有直接把他抓起来，
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闭上眼睛，坐在凳子上屏息，随即气沉丹田，将所有的心神收敛起来，最后猛的吐出一口气：“嘿！”
恩格斯面色严肃，抚着胡子的手变成了抓。
显然他也有些紧张。
但过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
“这是你说的那种状态？”
“再等等。”梅林尴尬的挠了挠头。
“等多久。”
“给我调整状态五分钟。”梅林说道：“这个东西必须让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才会发作。”
“现在我情绪太稳定了，有点难。”
恩格斯摸了摸胡须：“所以只要你情绪波动，就会有更大概率失控？”
“差不多。”
“这种情绪，抛开愤怒不谈其他情绪，例如恐惧畏惧能激起吗？”恩格斯问。
“没试过。”梅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许可以。”
“那好。”
恩格斯站起身：“如果是恐惧和畏惧这种情绪也能发挥作用，大概率是意味着你的灵魂出现了问题。毕竟这两种情况并不太属于极端情绪里头。”
“我要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恩格斯笑起来，随即推开门朝外走去：“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万神学院，却并未踏上学院外出的马车，只是靠着步行不急不缓的朝前走着。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见见我的一位老朋友。”
“你的老朋友？”梅林疑惑的问道：“万神学院里的导师吗？”
“曾经是。”
“你能多说点信息吗？”
“没这个必要。”
“你这老头脾气真怪。”
“不怪的话冲你这句话早该抽你了。”
烈日炎炎，刺眼的光线打在梅林的脖颈，起了一层细细的皮，他伸手挠了挠感到有些瘙痒，他有些抱怨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恩格斯定住脚步，看向眼前一处铁匠铺。
停在其门口，梅林深知能感受到里面传出来灼热的气息，这完全不必要去侧耳倾听了、离这半条街都能听到里头丁零当啷的声音，不过当二人站在门口后里头声音便安静了许多。
也没见恩格斯喊些什么，里头便有人来接应了。
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顶着光头走了出来，看见二人，他将嘴里还在燃烧火光的烟卷深吸了一口，看着其十之七八都发黑后呸的一声将其吐在了地上。
梅林仔细打量着对方，
已经焦黑的白布手套和带着深褐色到发黑的的裙布挂在身上，除了下面穿了个深色的裤子外上半身基本上是光溜溜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的胡子不同于恩格斯蓄下精养着的山羊须，
而是随意的留在下巴，胡子尾部甚至发黑卷曲起来，那是打铁火星子和高温将那些胡子烫的焦卷起来的模样，加上红彤彤的酒糟鼻，一个纯正的乡野铁匠形象直接扑面而来。
“你来做什么？”男人看向恩格斯，又看了看旁边的小伙：“帮他打一件圣器？”
“没这个必要。”恩格斯摇了摇头。
站在一旁假装漫不经心实则偷听二人对话的梅林，呼吸却陡然慢了一拍，
圣器，
是所有福音宣诏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圣器的诞生基础，是由一位五阶段往上「创造」权柄的宣诏者作锻造师，
另找一位其他权柄的福音宣诏者作附魔，在双人合作下，
再去用数十种取自污秽身上的力量，最后加以圣火锻造，才能打造出最为克制黑暗力量的武器。
在这繁琐的过程中，
最关键的便是锻造者，
福音宣诏者分为：启蒙者、传道者、圣者三个阶段。
每个阶段再分上中下三阶，而五阶的「创造者」绝对是一位大陆上值得大多数势力招揽的对象。
不过也有一次性的圣器，
但那一类型则称作圣物。
一般都是普通的福音宣诏者都可以随意给一个器物附着上自己力量而存在，
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圣器。
毕竟每一件圣器，
基本上都是有名有号的存在。
而眼前这位邋里邋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匠居然就是一位传道者级的家伙？
“我这次来，讨你要你一滴「暝泪」。”恩格斯说着丢出一个钱袋：“钱照付，今天的交易就别说出去了。”
男人接过钱，掂了掂，随即面色好上了不少，他让开挡在铁匠铺的身子，又从屁股后头的裤子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卷吊在嘴里：“进来坐坐。”
“刚刚怎么不喊我们进来坐坐。”恩格斯嘴上这般说着，不过身体也很诚实的走了进去，不忘喊上站在外面愣神的梅林：“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哦哦。”
梅林立刻屁颠屁颠的跟上，同时在里头张望起来。
这间铁匠铺相当于传统的铺位来讲算得上大了，看环境颇有点像宅院改造出来的，
空旷的院中间摆放着散发着高温的烧炉和铁砧，而在铺子尽头便是一处小矮房，大概便是这位铁匠住着的地方。
整个院子除了锻造的器械外，倒也没有别的东西，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差。
梅林看向角落里的几张小木凳子，搬出来两把，一把拉到了恩格斯屁股下一把拉到了自己屁股下，两个人在院子中排排坐了下来。
男人从矮房子里走出，左右手两个水杯拍在了桌子上：“说吧，要暝泪做什么？”
说着，他看了看一旁的梅林：“给这位准备的？”
“他的灵魂有点问题，不过只有其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才会发生这种麻烦。”恩格斯拍了拍梅林的脑门：“在我净化暝泪后，能让他保持一个稳定的状态。”
“灵魂有问题？”男人眉毛一挑：“具体什么问题？”
“这次就是看看能不能解决的，”恩格斯不耐烦的说道：“你先把瞑泪拿给我，你就知道了。”
“行，反正你钱都给了。”男人耸耸肩：“不过要是发生了什么，跟我可没关系。”
“知道知道，”
梅林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咽了口吐沫，看向恩格斯：“暝泪是什么？”
“一种污秽死后身体里的结晶，打碎成粉末后用金水化开就行了。”恩格斯解释道：“把这个滴进你的眼睛里，能让你感受到一瞬间污秽本源的气息。”
“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在这之后你的情绪必然会落到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毕竟到现在你们这些孩子对污秽的认知还停留在书本上吧？”
“算是提前让你见识一下了。”
“第二点，就是看看你灵魂对污秽的抗腐蚀性程度，我可不想我的学生刚刚开启自己的生涯就走到了结局。”
“趁着我还在你旁边真要出什么问题，我还能做点什么，如果你真的扛不住的话，我也会考虑你是否还能去成为一位福音宣诏者。”
梅林露出了一个苦笑：“有这么严重吗？我都有点后悔告诉你了。”
“没告诉我的话，真等你堕落成了污秽，甚至都不会给你后悔的功夫了。”恩格斯淡淡的说道：“不过只要是病，便有治的方法，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拿来了。”男人漫不经心的拿出一个玻璃瓶，里头流淌着纯黑的液体。
这种黑，梅林发誓是他至今为止见过最黑的黑色。
它吞噬吸收了一切的光，在梅林眼里玻璃瓶的下半部分甚至是空的，
纯粹是因为这点黑水吸收吞噬了照射在玻璃瓶上的反射光，
吞噬掉了它能进入到梅林眼睛里的反射光而导致的。
“看起来…有点危险…”梅林感到有些紧张：“这玩意要滴到我眼里吗？”
“这么多滴进去你就死了，圣者来了都救不了你。”
恩格斯没好气的说道，随后伸出手接过玻璃瓶，掌中浮现一道白光抚摸在玻璃瓶上，
只见黑色的液体顿时沸腾起来，下一刻灰色的雾霭升在天空，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张张脸在这灰雾中浮现又消失，转瞬即逝。
随即将手挪开，原本黑如深海渊的液体变成了淡灰色颜色、恩格斯伸手黏出一滴，放在手中粘着食指上压了压，随后看向梅林：“可以了。”
“这么认真负责？”男人在一旁惊讶的说道：“你当个导师都快当成老爹的角色了。”
“孩子爹没了。”恩格斯并未将水直接灌入梅林眼中，而是取出两滴放在杯子的边缘，再度伸手压在这两滴水上，使其颜色又黯淡了两分，同时对着男人说道：“他的父亲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
“卡洛斯·乔治亚。”
“原来这是他的孩子…..”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我就说你是转性了，这么照顾他，还专门调配剂量不伤其灵魂。”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也看出来他跟他老爹长的有几分相似。”
“毕竟是你的爱徒，所谓爱屋及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男人继续说着，又叹了口气：
“可真是个令人悲伤的名字。”
使劲拉着自己眼皮睁眼的梅林听到二人谈论起自己的老爹，顿时问道：“这个大叔，你也知道我老爹吗？”
“嗯。”得知了梅林身份的男人脾气似乎好上了不少：“你老爹曾经是一位万神殿强大的战士，那个时候恩格斯也还在万神殿，”
“并且他是你老爹的师父，真正意义上的师父，而不是仅仅这类学院导师的身份。”
“那我父亲有多强大呢？”梅林接着问道。
“三十岁的圣者，强大到万神殿大部分长老都在你老爹身上押宝，认为他是下一任万神殿主。”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三十岁….”
“其实这么看感觉也没过多久，”
“便感到有些物是人非了。”
“这么厉害的话。”梅林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没有他的事迹流传下来？”
“因为….”
“话多了。”恩格斯踢了一脚男人：“你当年话少点也不至于被赶出万神殿。”
男人耸了耸肩，不过倒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对着梅林打了个眼色。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老头子不让讲的，怪不得我。”
梅林叹了口气、也没再追问。
“睁眼，睁大一点。”恩格斯说道。
梅林老实坐正，眼皮拉大。
一点白色的液体滴落进了眼睛，但在那一瞬间，梅林所看到的却是无边的黑暗。黑色的深渊如潮水般涌来，它张开了自己的怀抱一口气将梅林拥入怀中。
这是无边的黑暗，
在这片世界里梅林甚至不知道自己睁没睁开眼，就好像正常人突然第二天起床瞎掉一般，他甚至无法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睁开双眼。
直到他的对面出现了另一个人。
梅林抬眼看去，对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正如那次擂台上第四次共鸣进行时看到的自己一个模样。他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猛的跳向梅林，随即一拳狠狠砸下。
“吗的，”
被忽然的来了一记重拳，梅林吃痛的后退两步，随即也毫不客气的扑身上前。
哪怕这是幻境，他也不会是个吃亏的主。
尤其是眼前这个东西极有可能就是让自己灵魂不稳定的罪魁祸首。
心魔？
管你那么多，
梅林的火气蹭蹭升腾上来，总而言之，他现在只想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对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