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教堂，
一道灰色的身影，
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数月沙漠里的前行，一身白衣已然染上了一层细细的灰，这层灰和衣服交织在了一起，已然是很难去除干净。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眼下梅林所处的地方，这个让他体验了从未有过挫败感的地方。
凌晨三点，
推开门，
走进去。
直奔盖着紫布的神像，梅林二话不说抬起手便压了上去，随时准备掀开。
事到如今，他百分百确认这个莫雷所信奉的既不是万神殿里的，也不会是圣曙教会的那位神明。
极有可能，是一尊邪神。
但一只手却在关键时候压在了梅林的胳膊上，随之点亮一盏烛火照亮了那张脸。
神父莫雷，如狗皮膏药一样始终黏在梅林身上。
“不要拦我。”梅林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怎么生气了？”莫雷轻笑一声：“想要动粗吗？”
梅林深呼吸了口气，将手放了下来。
眼下这个家伙成为了整个小镇的主心骨，强行将所有的期望挪到了他自己身上，这个时候贸然将其杀死，怕不知有多少忠诚虔诚的信徒会彻底失去理智，
堕落成污秽。
“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梅林问道。
“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神明。”莫雷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亢奋，随即眼底闪着精光看向梅林：“倘若你也加入我们，便是真正的醒悟。”
“真正的神明？”梅林呵呵一笑，指了指被紫布覆盖的石雕：“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石头的头部已经被你换成你所信奉的鬼东西了吧，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算什么神明？”
信仰被侮辱，
这一次莫雷脸上难得的闪过一丝怒色，却又很好的压制了下去：“只有真正的教徒有资格目的神明的尊荣，在这之前这便是最终的禁忌。”
“那好，不问这个了。”
邪神不邪神的，梅林暂且不管了。
这次任务，说到底。
他要弄清楚的，是沙漠里的那头污秽。
至于这个小镇，他已经很难再管了。
梅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些失踪的人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莫雷平静的说。
这股自信程度，梅林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再度出现错误。
“你敢发誓？”
“我发誓，那些失踪的人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莫雷说道。
梅林啧了一声：“对着你的神起誓？”
“我对我的所信仰的真神起誓，那些失踪的人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梅林皱起了眉头，
那些失踪的人，大概都被污秽所吞噬。原本按照梅林的猜想，这极有可能和莫雷乃至其所信仰的那些东西逃不开干系，
但既然对方有这个自信对着自己的信仰起誓，一下又将梅林所有的推论打回了原点。
只是疯狂的传教徒么？
梅林舒了口气，后退两步，冷冷的看了莫雷一眼后转身离去。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莫雷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会是失踪呢，”
“他们，”
“分明是在我的引导下，见到了真正的母神。”
“……”
“……”
“出发！”
约克拍了拍骆驼屁股，共计五个人的外出小队再次扬沙起航。
而梅林胯下的，
则是一匹马、也是唯一一匹镇子上剩下的马了。
一匹虽然瘦弱但至少能跑能骑的家伙。
每一次出行，总得有一个人负责照料前后四个人，关键时候也需要做出一定程度的牺牲，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小镇上的探索小队只会愈来愈虚弱。
而这个角色，显然落在了梅林的头上。
太阳高悬在无垠的蓝天上，
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射在沙漠的黄沙上。
在这片广袤而荒凉的沙漠中，
四骆驼一马的稀烂探险小队正踏上一场大概率有去无回的旅行。
他们基本上都穿着轻便而坚固的沙漠服装，头巾紧紧地系在脖子上，以抵挡灼热的风沙。
除了梅林，
一身灰色的衣服，除此以外便是马背上的水壶。
“我们要去哪里？”
梅林问想约克，对方角色看起来倒是这支小队的老大。
也的确如此，记得自己沙漠中狼狈和对方遇见，率先和自己搭话的便是这个男人。
“三十里外。”
约克的声音在围巾里有些模糊：“三十里…..一个小镇…..交易…..或者再我们自己打点野食…..五十里…..商贸…..”
梅林没能太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只觉得今天沙漠的风吹的格外喧嚣。
不过大致意思他倒是明白了，
两个交易地点，三十里五十里，如果三十里采集不到足够的东西就得去更远的地方换粮食和水，如此一来倒是也能确定这个污秽的活动范围，大概就是小镇附近十余里地的样子。
梅林看了看天空，
今天倒是阳光明媚的。
他们驾驭着骆驼和马，
尽可能放缓了速度，穿越着沙漠的无尽辽阔。
沙漠中的沙丘时而高耸时而平缓的特点放在平时是他们极大的困难，但在梅林一番手段下整个小队如履平地，格外的顺畅。
仅仅只是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
约克便不由自主的赞叹起梅林神奇的力量：“每一个万神殿……的….都和…..你…..强大吗？”
“我是最弱小的那一个。”梅林笑着说道：“我要是真强大，直接就把那头污秽宰了。”
“你已经很…..”约克说道。
“没听清。”梅林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见约克笑着比了个大拇指，大声道：
“这个….”
“我说….你是…..这个….”
“知道了，”梅林笑着说道：“谢谢。”
格外的顺利，
梅林本以为的污秽倒也没出现，
想必，
自己运气倒也不算太差。
这个污秽，或许还真是随机性的出没。
在梅林的帮助下，
他们仅仅花了一天有余的时间便到达了距离最近的小镇，
得以采购物资。
不过大部分也都是以物易物的形式，
毕竟论钱财他们眼下也没有多少了。
如此顺利的路程，他们也有时间在整个小镇休息一整夜。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扛着几袋行李放在了马背上，梅林看着再度带好了围巾的约克，又看了看这座看起来规模虽然不大但显然具有宁静祥和气息的小镇，问道：
“没想过干脆搬到这里来吗？”
被围巾裹住的约克声音再度有些模糊，不过好在此时几人还没有启程，
也就没有沙风的干扰，交流起来倒也顺利。
“维拉措是我的家，我是不会走的。”约克眼角眯了起来，能够看到这个家伙是在笑着说话：“倒是你，可以选择现在离开。”
这话不假，
本以为自己难以离开的梅林，居然就这么神乎其技的走出了那个污秽的领地范围，此时的自己只需要转个头便可以离开了，到时候自己也可以选择喊上帮手再来一趟故地重游。
但是，
自己这一趟，也就相当于彻头彻尾的失败。
不仅危机没解除，污秽没解决，自己还当了个袖手旁观的甩手掌柜，顺了人家一匹马白吃人家几天干粮。
这事说出去，实在有些丢人了。
更主要的原因还是，
那个小镇，
此时正放着一颗定时炸弹呢。
纵使莫雷和失踪的那些人无关，这个家伙肯定也在打着什么鬼算盘。
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梅林倒也没兴趣去救。
但一想到那几个小屁孩、梅林捻了捻马绳。
就这么走了，
未免也太，
怂了。
回去的路途不算顺利，但那也只是相对来时的路。
阳光明媚依旧，但风沙却是更大了两分。
甚至可以说，
他们遭遇到了凶猛的沙尘暴。
明明已经快回到小镇，几里的路程，此刻却是如此的漫长。
沙粒呼啸而过，视野被完全遮蔽。
几人连忙迅速寻找庇护所，用布料将口鼻遮挡住，以免被风沙刺痛。
在沙尘暴中，
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默默地相互依靠，等待恶劣的天气过去。
但这一次却有所不同，
约克的身子，
不，
不只是约克，
其余四人的身子全部被黑暗所笼罩，直接落在了巨大的阴影里。
沙漠地面的开始震颤，
所有的担心变成了现实，那头遮天蔽日一般大小的污秽从地下涌现而出。
其身躯粗壮。
数不清的人头脸如潮水般扑向小队，齐齐发出可怕的咆哮声。
其余四人立刻陷入了混乱和恐慌。
他们驾驭的骆驼受到了污秽的惊吓，纷纷扬起尘土四散，控制它们变得异常困难。
沙暴带来了它？
梅林看着这数千张脸的躯体，
不，不是沙暴带来了它。
大概，
是它带来的沙暴。
“跑！”
不知道是谁拼命这么喊了一句，
五个人四散开来，尽可能的远离彼此对保留一定生机。
而这头污秽，却好似早已有了目标，死死的盯着梅林猛咬了上去。
其他成员看到这一幕，顿时尖叫声划破了沙漠的宁静，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沙漠风声吞没。
所有人无力地目睹着悲剧的发生，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他们的本能驱使他们要逃离这片凶险的地方，但同时又深感对梅林的愧疚。
也就是在这时，梅林的身形从沙漠中猛的闪出、一把长刀划开所有朝自己袭来的人头。
他落在了沙尘之上，随即稳稳的站住脚、
下一刻，一根沙柱拔地而起将其抬高。
只是一刹那，梅林便身形迸发举刀砍去。
“快跑啊！”梅林怒吼道。
其余四人如梦初醒，连忙骑着骆驼而奔。
这庞然大物受到了挑衅，便也将注意力全放在了眼前的灰色衬衫的少年身上。
哪曾想灰衣少年却突然回头，一屁股落在马背上，直接开始千里狂奔。
“来追我啊！”梅林对着巨大的污秽憋了一个中指，
虽然对方或许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但五阶段的污秽具有一定程度的智慧，那么必然也能品尝出梅林这个手势的挑衅意味。
由于这匹马完全不是自己的，梅林倒是丝毫不心疼，更是直接的将一把刀直接刺向了马屁股，
伴随着一声悲鸣，
棕色的身影也再度顺利和这巨大的污秽拉开距离。
这种奔跑，是建立在完全弃马命于不顾的份上，纵使拉开了距离也跑不了多久。
十余分钟后，马蹄彻底失去力气，瘫软在沙地里抽搐。
梅林踩在了沙地，
一根沙柱拔地而起，他也再度腾空，随即拔出红刃朝前狠狠落下，在这一刻气压陡然降低，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凝聚在刀尖之上，风云变幻沙土飞扬，世间一切以这一刀为中心落下。
而前两次硬吃下了这梅林的攻击，
倒是让这头污秽吃了不少亏，便也没有再次仍然朝着梅林发起抛头颅洒热血的进攻。
直到，
这一刀落下，
没有预想的红光刀气，一斩而成。
反倒是落下片片沙砾。
这种感觉，
就像是一个吃完黄豆喝凉水，奔跑三公里确定肚子摇匀后，脱下裤子后再撅起屁股，
本以为是擂鼓震天，
结果是清风细雨。
这头庞大的污秽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一鞭子抽了出来，直朝着梅林砸了过来。
但梅林不躲不避，硬接下这一击，眼睁睁的看着这根触手击穿了自己的脑子。
鲜血四溅么？
并未，
只见梅林的身子化作黄色的飞灰，
除了那件被染成灰色的白色衬衫随风而落，
只留下梅林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在污秽面前响起：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