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湿透了他的心
“宋衍！”
正当他左右为难不知改如何抉择时，忽然听见顾曦抬高嗓门的一声呼唤，将他从混乱的思绪里抽身。
宋衍转头看着顾曦，嘴唇轻轻张开，想要说话。
可顾曦的声音却比他先落下，字字铿锵坚决——
“你难道真的要相信他吗？他可是顾爵夜，他十几岁就开始做生意，心机手段全都是上乘，他怎么可能是善类，他说的话你怎么敢信？”
她语气急促，神色中带着悲伤，夜里的风越来越冷，她穿在外套里的裙摆随着风轻轻摇晃，站在苍蓝色夜色里，就像是要碎掉了。
“我……”宋衍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苦苦追寻答案多年，曾不止一次发誓，如果答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快速撕开，让尘封的真相得见天日。
可今天，装着真相的箱子就在他面前，他却不敢往前一步。
在茕茕独立的这些年里，顾曦是他生活中的唯一照进来的光亮，难道连这一抹光亮，也都不能触碰吗？
越想越觉得痛苦。
可如果幕后黑手不是顾庚，又会是谁？
这个世界上，除了顾庚，还有谁能让顾老爷子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另外，还有一件事，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当初顾曦匆匆回家，发现他出现在顾庚的书房里，曾追根究底地问过，他和顾庚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庚一直推三阻四没有回答。
而他呢，哪怕后来和顾曦越走越近，也没有向她透露过他和顾庚相识的内情。
那年，他父亲去世后，他被村子里的亲戚领回去。
日子虽然普通，但也还算安稳。
亲戚虽然做不到对他视如己出，可看在他父亲留下的钱的份上，表面的关心和照拂做得也很好。
时间长了，很多人都以为他忘记父亲死在北城的事。
可那是他的父亲，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这些无人可以倾诉的心事，在他心中层层堆叠，凝结成一片大大的乌云，占据他心中的太阳。
顾爵夜！都怪顾爵夜！父亲就是为了救他而死！
仇恨蚕食着他的内心。
虽然他每日都按照前一天的轨迹在生活，尽量表演着正常人。
直到那些人再次出现。
他记得，那天他刚刚放学回到家，亲戚就将他拉到无人的僻静处，小声对他叮嘱，有人在村子里四处打听他爸爸生前的事情，还在询问他的下落。
一眼便知来者不善。
亲戚知道他父亲的真实死因，语顿之后，小声说道——
“宋衍，如果不是因为你爸爸，那个公子哥十有八九逃不出你歹徒的手掌心，现在那些歹徒没有得逞，会不会是想来打击报复啊？”
“我可是听说，原本那些歹徒是打算拿那个公子哥，去换好多钱呢。”
就是因为宋衍的爸爸，歹徒葬送一盘好棋局。
亲戚一家子都是小心谨慎惯了的人，没有是非观，只考虑自己会不会被牵连。
从前答应收养宋衍是因为有好处可以拿，现在看见麻烦上身，自然就要甩开。
亲戚看着宋衍久久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将话题捡说——
“要不这样吧，我们用你爸爸留下来的钱，送你去北城读个寄宿学校，这样你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这话落地，他抬眼看着宋衍。
宋衍点头，他知道，这句话真正含义是——
这样我们都安全。
他木然点头，反正没有家了，去哪里住不是住。
就这样，在父亲去世之后几个月后，他被亲戚从家里扔出去，收拾好东西离开那天，天上突然下起暴雨。
村子里路本就不好，在这个关头更是全是泥泞，大雨下成白茫茫一片，路都不怎么看得清。
亲戚的老婆有些心软，在丈夫送宋衍出门时，拦住说道——
“要不，等天气晴了再送孩子上路吧，这么大雨也不好走。”
亲戚哪里听得进这话，他板着脸凶她，“要你多事，上学又不是别的事情，当然是越早去越好。”
“可……” 亲戚的老婆终究不忍，眼神落在小小的宋衍身上，这孩子实在太可怜。
宋衍从始至终没有说话，拔腿就往雨里去，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的头发很快就湿透了。
雨冷极了，湿透他的心，可他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天地之间，处处有路，唯独他身后再也没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