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黑还有近两个时辰。所以众人鞭子都未挥过，不疾不徐的穿梭在林间。
“这段还算平坦，要不要试试？”
“可以吗？”
“放心，我们都在呢。”
待颤抖从周韵手中接过缰绳，李月既紧张又兴奋的学着用小腿夹了夹马腹。只觉赤兔牌电驴油门一松就咻的动了起来。芜湖起飞～可以光明正大把师姐抱的更紧了，师姐腰好细，爆发力一定很强～而冷颜如红梅的美人正好整以暇待在温软怀抱中，时不时出言点评指导一二。
“缰绳要松弛有度。”
“肢体不要太僵硬。”
“我就是怕摔…”
“我会接住月妹妹的，别怕。”
“！！！好！”
“月妹妹学的很快。”
“谢师姐夸奖。”
吹着小风赏着景更有数位美人左右同行，再潇洒恣意也不过如此。
李月乐的嘴角都没有放平过，活着真开心！
速度并不算快，不影响众人闲聊。毕竟什么都不说就太闷了。但是仙娥还是一直闷着，惜字如金的过分。行了几十里后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山中春寒犹在，斑驳树影将算不得浓墨重彩的晚霞稀释得更加寡淡。六马七人不疾不徐行进在被拖的长长的小径中。
“选一平坦开阔有背靠处落脚吧。”
“是，大师姐”
少女跟着周韵翻身下马，然后将学着卢雪英她们也将马儿拴在后面的树上。却并未走动去旁处，只心不在焉的抚摸马背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井井有条各司其职的女修们。全然未曾察觉自己这副模样也落在别人眼底。
“苏姐姐、有我可以帮忙的么？”
“倒是我疏忽了。眼下正有一件事需要月妹妹同穆公子跑上一趟。”
听到未来小师妹开口，苏玉蓉从善如流停手转身来指着斜坡上的马儿开口。
“喏，它们跑了半日也辛苦了。”
“是去给马儿找草料吗？”
“若顺手再打两只兔子野鸡回来。”
“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得了正经活干，少女脸上哪里还有方才藏不住的孤寂茫然。背着剑兴冲冲的便要往林子更深处去探险。走了几大步才似想起什么般回过头找队友。这太子殿下玩木头人呢！
“穆公子，我们出发吧。”
“好。”
师姐妹们笑着目送两道身影远去隐入越来越深的夜色中。这片林子并无什么凶邪之物，不过有大师姐方才刚刚放出去的几个小东西罢了。逗逗小师妹玩足矣。
“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好像是。”
“再添点好了。”
“不必，穆公子知道分寸。”
“也是。”
篝火堆很快便架了起来，只可惜这摇曳的温暖火光照不到数里外漆黑山路。
负剑少女边走边念叨粮草粮草粮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片叶子。
“穆公子知道马吃什么吗？”
“若是行军途中只要无毒即可。”
“我觉着这些好像都没毒啊…”
就当喂牛喂猪好了。李月舍不得糟蹋背上的宝贝龙渊，便挽起袖子在半人高的灌木杂草从里挑着看起来肥厚多汁好吃好消化的植物。遇上拿不定主意的就自己先来一口，以身试毒。等吃到第五株时身后无言靠着树干的太子殿下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
“李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看有毒没毒啊。跑了一天，马儿也很辛苦的，要是我不小心混了什么奇怪东西进去把它们吃坏肚子了怎么办。太罪过了。我已弄了一大摞，待会再找个藤条捆上就好。”
此时的龙女并不知自己百毒不侵，所幸好在当着没有毒物混入。少女不仅说得振振有词，嘴里也叼着草叶兢兢业业采集马粮。可她正双手扯着扯着，眼前一大片草木瞬间被闪过银光剃了光头。断头草还像被莫名其妙的重力操控一般落到该去的地方被一摞摞垒齐整。
这、
这就是传说中法术吗？法术还能这样用呢！李月惊得嘴里的草都掉了，抹嘴麻溜起身小跑到身后美到黑夜中依旧放光与荒郊野岭格格不入的谪仙贵公子近前瞻仰。
“穆公子你好厉害啊。”
穆白此刻心乱，不愿回应什么也不敢看少女双眼。侧过视线做出要走的样子。
“草料已经有了，我再去远处打些野味回来。李姑娘想吃什么，兔子还是、”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李月从树上扯落几根藤条，将齐整的草垛打包成两个方块。自然往肩上一提。
“怎么能让穆公子一个人辛苦，我去就是了。不然咱们一起，随便打些吃。”
“给我吧。”
“不用不用，一点都不重。”
^亲亲仙娥可不适合干粗活，那样就不漂亮了。毕竟往那儿一站就是功德。^
^哎呀，自己运气可真好，刚下山见着人遇到了这么多好看的人。大饱眼福不虚此行。此处虽然月黑风高，但和绝色佳人同行也很浪漫呢~^
少女笑容明媚纯净。心声却全是垂涎容色的浪荡言语。让被垂涎者愈发捉摸不透，气恼不已甩下一句随你便走在前头。虽然忙着欣赏佳人背影，李月也没忘了观察四周动静。
或许是这个世界生态格外好的原因，没走出多远就有了发现。真是兔子，肥美壮硕。可能被飞来的石子惊动，登时跳出了灌木丛。黑油油的眼珠子里散发着诡异光芒与笨拙的猎人对视。
“穆公子，它好大。配上干粮绝对够我们七个人当夜宵填饱肚子了。”
“啊！还有！！！穆公子你在这里等着哦，我去把它们抓回来。”
穆白只在一旁淡淡看着。方才苏玉蓉自法阵中放的想必就是这些山精。大费周章地逗小骗子玩闹，着实是好兴致。她与慈溪馆是何关系，与自己有何关联？究竟为何而入红尘，所图又是什么…可当少女扔下两大摞草料兴冲冲跑进林中后谪仙公子抿唇稍候片刻后终究还是跟了去。
李月正上蹿下跳抓心心念的夜宵，玩得不亦乐乎。就是纳罕这些兔子机灵得有些过分，甚至还会联手合作来反围自己。真的有胆子这么大的小动物么？若非少女不怕它们身上的妖异，只怕要被吓得不轻。一来二去，反倒是被少女寸步不离撵许久的山精有些累了。纷纷收起玩闹心思露出原本凶恶模样。兔兔变身兔斯拉，连可爱皮毛都一去不反，活脱脱的山魈鬼魅。
“哇，演我。”
李月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从猎人到猎物的身份反转落差，惊慌失色地被猿猴大小的山精们追着满山乱跑躲避飞空扔来的碎石。可是胆子再小的人也有英雄救美本能。林中并非漆黑一片，偶有繁星明月清影从木叶缝隙中坠落下来。而且这具身体的五感极佳，逃窜时的眼角余光也足够李月清清楚楚看到碗口大的石头正向远处走来的谪仙公子身上砸去。不出意外的话…
“穆公子，你快躲开！”
少女一脚踢在合抱粗的大树上借力生生将整个人转了方向，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向即将即将被砸中的公子身上扑去。
石头自然是被龙脑袋砸了个四分五裂，想来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以卵击石。虽然不怎么痛，李月总觉得有点晕乎。勉强双手撑着近前的胸膛站稳后才茫然抬头看着美人满脸冰霜。
“穆公子，你没事儿吧？”
^是不是被吓到了？不行不行，那些坏兔子太过分了，欺负她可以，怎么可以欺负仙娥。^
自从生母去世之后李慕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气过了。不过区区飞石区区山精而已，哪里用得着以肉身来挡？小骗子是真傻还是苦肉计勾引？某个瞬间他甚至压不住心中的暴虐冲动想将身前少女纤长白嫩引人遐想的脖颈狠狠掐住，一字一句地逼问她究竟想要从自己这里谋算些什么。
可她面上的关切不似作伪，方才当真是满心满眼飞奔而来只想要救下自己。仅仅因为贪图美色便能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博爱多情。纤长如玉的指节穿过凌乱发丝一点点拂去杂草与碎石尘土，细致仿若对待世间独有的珍宝。薄唇下嗓音清冽，在少女看不见的背后杀机毕现。
山精无声被碎石分裂，块块埋进深厚枯叶。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穆公子没事就好。”
“已出来许久。若是再不回去，苏仙长她们定是要担心的。先走吧。”
“穆公子不饿吗？”
“干粮足矣。”
“好吧。”
李月摇了摇脑袋退开，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向恢复寂静的夜色。好险，那些黑猴子凶神恶煞诡计多端一看就是吃肉喝血的，如果普通人被它们抓住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兔子没了，她们晚上吃什么？别人荒郊露宿都是有烤鸡烤兔烤鱼吃的好吗。但刚见了血，李月知道自己也吃不下去。便没有提出去打点野味的想法，乖乖往回走。
“穆公子刚刚使的什么法术？”
“不算法术，只是御物伤敌而已。”
“我起初以为它们只是顽劣、没想到……今日之事是我的过失，差点疏忽酿成大错。”
“李姑娘不怪在下手段狠毒么。”
“怎会。它们化形诱哄在先合围追堵在后，而且处处下的都是死手。应当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情了。留它们继续在这片林子中称霸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
“但姑娘没有还手。”
“只是、还不习惯。”
“剑修当有杀意。”
“那我以后会慢慢学着习惯的。”
穆白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用指腹一一划过触感犹在的纹理。没有再说什么。
最后还是没有空手而归。李月僵硬看着手提两捆草料的谪仙公子另一只手用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插着两条菜花蛇。啧，这蛇真肥。剥了皮剁了头还在蠕动蜷曲着。白花花嫩生生的，怎么就那么像刚破壳的自己呢。罪过罪过。要知道这已经是穆白善解人意特地选的不会让她难受的晚餐了，想来也再吃不下兔子。
“蛇肉鲜美，无需害怕。”
“不怕、我最不怕的就是蛇了。”
“嗯。”
即便不需要碎碎念，少女脸上也藏不住心事。见她如此，穆白自然知晓自己的种种考量反倒让她不舒服。因而面色愈发冷了起来。两人各怀心事，一路同行无话。
“可回来了，馕饼都热好了。”
穆白蛇肉递给柳双双后便转身去坡上喂马。等用引水咒细细清洗完双手才施施然重新落座回到火堆前，周身不沾丝毫尘土草屑。坐在他对面的李月一边撕着饼一边定眼瞧着悬胆般鼻尖那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连连感叹要了命了。是这儿的人都这么好看吗？
还是说就这位太子殿下格外好看些。
“月妹妹同穆公子去了这般久，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误了？”
被问起正事，李月满脑子的黄色浆糊终于清了点。事无巨细，乖乖一一说来。
“猴子？”
“嗯，看着像黑猴子。可凶了。”
“可有受伤？”
“没有。我跑得快，而且没躲多久穆公子就来了。穆公子很厉害的。”
“有惊无险就好。”
“山精除了变幻之术等障眼法，并没有旁的修为法力。月妹妹为何只躲呢？”
“它们并未威胁到我的性命啊。”
周韵转眸看来，面上浮现不赞同。
“有些恶需要在初始时便诛灭。剑修执剑护佑苍生，有时杀也是一种手段。”
“师姐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并非见不得血不敢杀生之人。只是该杀还是不该杀的界限、我还没有能力去判断掌握。”
“此言有理。修行之人虽有法术修为做为依傍，但绝不能任意随性行事。”
当真是遇着了一块璞玉。
林中所发生之事以苏玉蓉与周韵的修为哪里不清楚呢。再听少女如此说，自然待她更为亲厚起来。蛇肉被分做七段，已经烤好了。最新鲜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再蘸些卢雪英随身准备的盐粉，直鲜掉了舌头。李月边吃边感慨真香二字果然是哲学。要是再多点就更好了。
“我先前已在附近布好法阵，寻常袭扰进不来。今夜安心休息无需值夜。”
“是，大师姐。”
“我们与穆公子都有修为在身，打坐调息即可。月妹妹该怎么办？”
“我靠着树睡就好，姐姐们不用担心我。我在之前山谷里都是这样过的。”
“春寒料峭，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苏玉蓉起身自袖中荷包取出一件滚了皮毛的湖蓝色斗篷披到少女肩头。斗篷宽大厚重，将树下娇俏少女整个包裹只留粉润脸庞露在银灰色毛领外。乖巧可爱。
“这样就好了。”
“我、不冷的。”
“月妹妹好好披着，乖。”
“好，谢谢苏姐姐。”
李月受宠若惊将拢得愈发紧，仿佛牢牢窝在茧房中的蚕蛹一般。被火堆烤得略粉的鼻尖轻微耸动着，左闻闻右闻闻。啊，仙女姐姐的衣服真香！她真的太幸福了！
众女修与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穆白原地打坐，吐息声几不可闻。夜色中的偶然响起的火星迸溅与马尾抽动声和着虫鸣让周遭愈发静谧。正是安眠好时候。
可无论默念多少次清心咒，穆白都静不下来。睁眼是少女恬淡睡颜，闭眼全是她不顾一切奔来用身体护住自己的模样。她究竟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如果当真是寻常弱女子，被那般大的投石击中头部足已要了她的性命。可若不是普通人、为何只会用身体硬抗。为什么要冒险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