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寝殿内名动天界的月华神君正如丧家之犬般横七竖八躺随意歪倒，哪里还有百花会上九重天公主的派头。酒液混着泪水齐刷刷冲进喉头，苦涩得让她心如刀绞。
从前在凡间的点点滴滴像根根麦芒疯长，毫不留情扎进李月混沌脑海，越想扎得便越深。
分别时穆白一直让她在心里唤他名字，他一直在让她唤他。原来竟是如此。原来如此。可当时她只当是在做无声的告别。他什么都听得到，也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听不到。他当时是不是也在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他会说什么呢，怪她薄情…凤羽心环原来是用一颗活生生的心编制出来的心心相印之环。刚入慈溪馆穆白便送了心环。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理直气壮享受穆白给的一切，对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来之不拒。那些如胶似漆的日子想必他过的很辛苦吧？她怎么就听不到呢。明明都那般亲密那般欢好情动了为什么还是听不到呢？为什么？
穆白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没心没肺的混蛋？可自己不就是天底下最最没心没肺的傻子。是有多蠢，才看不透穆白交付的一颗真心。是有多蠢，才只会只迷惑于他的外表皮囊！才会在分离之前都没能真正爱上他。原来从不是什么缘分太短，是自己的喜欢太浅。真情假意就当真不同么？是了，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的大笨蛋哪里配得上那么好的人，那么真的情？
凤仪说心环在三界任意一处都能互相感应，为什么她当初不继续试下去？
为什么穆白从来不回复。为什么？内里因由李月想都不敢想，酒喝完一壶又一壶。烂泥般湿淋淋抱着三脚猫不停道歉，不停表白。玩弄感情的人渣有什么资格愧疚，有什么资格玩事后情深意重？毕竟她一开始真的只是想着随便谈段在合适时间合适地点开始的单纯恋爱。甚至就连心环都知道她从来没有给出过真心。只想玩玩而已，只想快活而已。甚至还自以为深情的无病呻吟了许久，想着以后有机会再下凡看看前任过得好不好。她怎么那么恶心那么无耻呢？
一直都听得到，那么应当在凤羽心环之前便能听到。即便她每天都在骗他。说要和他在永远一起，说全世界最喜欢他都听得到。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她真该遭报应的。烂醉如泥的月华神君直到感觉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才恢复了些许意识。可酒精麻痹了嗅觉，眼泪也堵塞住双眼。哪里能分辨的清？当即摇摇晃晃的坐起身将来人紧紧抱住，双腿狗熊般攀爬缠上去。
“穆白，你别生我气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以前都是阿月太笨，阿月会改的，阿月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真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能听见。”
“对不起，我这么肤浅庸俗。”
“我根本配不上你的喜欢。”
“可是你别不要我。”
“我真的好想你，每一天都想。”
“我会改的，我会学着真心的。”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现在知道什么是喜欢了，我不会再只想着随便玩玩了。我会认真的！”
“我真的知道认真了。”
“对不起……我无耻我虚伪我滥情我是骗子，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陆珩心疼至极，拖着细腰移步床前却迟迟舍不得放下这份轻若无骨的娇软。不会生气的，别哭了。哪怕换作是自己也不会生气更不会让她如此，因为落得如此境地都只怪他举棋不定。
龙女浑然不觉只一直俯在温暖宽厚颈间啜泣呢喃着。
“穆白我好想你。”
“穆白，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穆白，我应该是真的喜欢你啊，我真的喜欢你啊，为什么听不到？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你都忘不掉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是不是想让我早点忘了…”
“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么可以这么坏，你为什么要喜欢这样的我。也什么让我现在才知道？”
“你是不是早就料准了我肯定能很快便忘了你，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说。”
“我怎么偏偏就是你想的那样呢…”
“你为什么什么都听得到还是要喜欢我？可为什么喜欢我还不理我，我好想你……”
“那天我不想走的。”
“不想的。”
“我也想过取舍，想过赌一次。冷冰冰的天界有什么好，我一开始就没想到天界来认爹更不向往神仙的世界。如果没有叔叔来接，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我也能听到了啊。我喜欢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以前错了，你给我一个赎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快点忘了！”
“嗯，忘了。”
“不可以，不能忘。穆白你太看不起人了。我就那么差，那么不值得信任么？凭什么说断就断为什么不留我！”
忘却前尘，斩断情丝。
陆珩想，只需在他的庇佑下做万年喜乐安康日日顺遂无忧的九重天神女就好。那人应当也这般想。看着胸前双眼朦胧的娇软面孔，陆珩悲凉想到或许对那人对自己来说，听不见并非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天道网开一面的恩赐，让他才能有机会逃出生天。真是煞星，不过才半日未将神识布在广寒宫中便又惹得她伤痛至此。是不是只有等那人百年以后才愿意真的放下？
“因为他给不起，而我也给不起。”
“穆白，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自欺欺人了。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真的，我一定会让你听到的！你别走。”
迷茫中李月没能听清爱人说什么，只想着不能让他再离开自己。感觉手脚都被不断轻柔却不容抗拒的推开便从肩颈一路纠缠往上，痴缠迫切到毫无章法。怎么不喜欢，太喜欢他了。或许从前的喜欢都是只顾一时享乐的皮相之欢。但她已经知错了，会改的。
“阿月，松开。”
“我不！”
“你与我，不可以的。”
“什么叫不可以？”
逆鳞被不断舔舐的酥麻让天神眼底汹涌慢慢溢出。只剩残存理智仍在做着最后挣扎，嗓音嘶哑如火烧。活了两千年，陆珩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不敢睁眼不能开口的滋味。想推开怀中作乱的煞星的双臂抬了又抬最终垂下。若能轻易摘下掌心这朵娇花，他何至举棋不定到如此？
“因为不会有结果。”
“我这次会爱上你的，你也爱我。为什么不可以？穆白，你亲亲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明明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
“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为什么我这辈子没有托生成凡人，为什么还偏偏是被认出来的神仙。我根本不想当什么所谓的尊贵神仙，我现在就想要你。我什么都不要了，穆白，我只要你，”
“我其实没有想要放弃你忘了你，在天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我想你想的都睡不着。我只是害怕，我只是不敢拼一把。我知道这样说很虚伪，可我真的想过。”
“我一开始就知道仙凡恋没有好下场。不应该做蠢事，我不能害身边的人。所以只能接受现实。在琉光岛第一次见疏枰叔叔我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妖怪也不是凶兽。可我真的只是还没有接受自己不是人。”
“别离开我好不好？没有你的日子一天都不好过，我不喜欢流浪的感觉。”
“给我一个家好不好，不要让我再一个人了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想要你，只要你就够了。”
“你知不知道我不想当九重天被供起来的吉祥物，我的名字明明是李月。”
“穆白，我想要你。”
“我想把这份情债还了。”
“不然你让我怎么能安心活下去…这个月华神君我当不下去了……”
声声呜咽哭求彻底击破天神心里那道最后的理智防线，抬臂将龙女搂至视线齐平处，如山身躯颤抖着拉近微末又遥不可及的距离。该遂她心意的。就放纵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好，我亲。莫哭了。”
双唇相贴时陆珩知道他已经和那人一样爱上了这个不该出现的变数。她就像疯长的野草将所到之处牢牢侵占。不讲任何道理，不给心房留半点空地。让他心底的那个声音也一直在说着留下来。醉得分不清虚实的龙女只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半点不掩饰心中渴求。牢牢环着梦中情郎，吻得缠绵入骨深情缱绻。恨不得再近一点，直到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折腾没多久的龙女又感觉身上的男子不知为何变得又凶又急，力气也大的很，被揉捏的哪里都不舒服。半哭半闹，娇气得不行。可她离不得最爱的冷香，离不得身上的滚烫。
“穆白，你、怎么变得那么重啊？压的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你松开、”
“好。”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轻、嘶、”
龙性本就重欲，千年来第一次动情对陆珩来说更是难熬至极。
忍到双眼血红才能勉强撑起腰改用上半胸膛压着。不能再越界，不该越界。即便要、至少不该是现在。可被醉鬼哪里知道什么分寸？想要补偿的念头通通化作三界最勾人的情欲牵扯。
呢喃喟叹间将嫣红脸庞整个埋进白玉胸膛之中，鼻尖同潮热的吐息一并滑来滑去让衣衫凌乱发冠不整的天帝也只能深埋在玉颈青丝，痴迷嗅着此时此刻独属于他的草木芳香。
“穆白，怎么你的冷香更重了。我好喜欢这个味道，第一次闻的时候就特别特别喜欢。怎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味道呢？”
“因为只有我的阿月能闻到。”
到此为止就好，适可而止就好。陆珩本打算怀中煞星哄睡后便离开。可姿势变了以后让他束手无策的煞星发觉既搂不着情郎腰也搂不着情郎脖子，纤长细腿不快地扭来扭去。甜腻腻嗓音直把邪火堪堪平息的天帝又磨到额头青筋直跳。
“穆白，我想你。”
“莫再闹，等你醒来便会都忘了。”
“我不忘！哥哥抱抱我。”
“阿月听话，该休息了。”
“以前都是抱着的，别走好不好？我想你。”
龙女抬头继续痴缠着濒临崩溃的天神，已然散得不能再散得外群轻若无物飘然褪下，仿佛一朵开在金龙腹地的娇花正在深邃目光下毫无保留的绽放更期待他的触碰。陆珩觉得自己已然快要疯了。麻木僵硬地回应着缠绵深吻，嘶哑至几乎失声。
“阿月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你抱抱我好不好，你今天怎么这么呆。”
“如何抱？”
“你说怎么抱，又不是没有抱过。”
“他就是这样教你的？”
“不用教哦，月月会的可多了。”
“不可再逾越了。”
都已经挨的严严实实了，这人怎么还能忍得住？或许嫌贴着不够，迷糊情动的龙女索性整个人紧紧缠了上去。若是想要推开身上的娇娇，对三界至尊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可他就是舍不得，不愿意，也做不到。事到如今，他该怎么办？可说好要什么都顺从她的。哪怕不该再继续下去，哪怕他知道这情欲的源头并非自身，哪怕直到此时此刻他已然举棋不定。
“怎么不可以？我喜欢穆白，我喜欢你。”
“穆白，你抱抱我。”
“抱抱我好不好？”
似乎怕语言没什么说服力，已然被情欲夺去理智的龙女伸出犹带酒液的莹润十指不自觉点点往下将无情无心的三界至尊撩拨至双眼溅起血红。他想自己真是输给了这个要命的煞星。
情香蚀骨，她以为自己就忍得很轻松么？
陆珩不敢再由他的命中煞星放肆下去，低头将痴缠的罪魁祸首严严实实封。作乱双手也握住高高举过软枕，直到步步紧逼的煞星放弃挣扎变得软弱可欺。这样就好，乖乖的。波涛汹涌的深邃眼眸静静着着身下风光。如果这便是劫数，输也心甘情愿。当第一滴汗水自下颌滑落时空出来的长指慢慢抚上腰眼红斑处揉捻打转。突然袭来的异样触感让龙女周身不住颤抖。
“阿月说停、就停。”
“可是那里痛，不要摸、”
“何处？”
“受伤的地方痛，别的地方也痛。”
痛么？
要让真龙感到疼痛可不是件容易事。情欲已然彻底侵占三界至尊的理智，只需身下娇软的只言片语便呼啸而出。额间金色龙角浮现将身躯完全压了下去与娇软曲线紧紧贴合。再不肯留下半点空隙，再不肯少占有分毫细腻。沿衣襟往下流连，如此，醉鬼也生出惧意。
“穆白，你是要吃了我么？”
“嗯,阿月先要留我的。”
自嘲般地轻笑声同滚烫气息一并喷薄在裸露雪肤之上，让已然被醉意和不知何处吹而来情欲主导的龙女也退缩起来。双掌无意识撑着身下彩霞般地锦绣堆。
“我有点怕。”
“怕什么？”
“因为我太想你了，我怕这场梦醒来你就不在了。我还怕你已经不会再想起我，怕你不肯原谅我……穆白，我对不起你。我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