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早已湿透的谪仙男子轰然起身出水回寝殿，只用宽大外袍虚虚遮掩着内里神女未着寸缕魅极艳极的风光。身上紧紧缠着的妖精眼神迷离换了地方也不知晓依旧柔媚顺从。
“阿月，你看。她真美。”
李月脑袋中的羞耻系统保险已经被情欲彻底熔断，只呆呆的看着镜中。他真美。因爱而美。她和他那般相爱着，可玩的这么大会不会太出格了些？而且更好看的人也不是自己。
理智回笼的颤抖小手想去做最后的遮羞布，半路反倒被美人哄去做了更羞的事。
定然是是爱惨了这个为自己疯狂的人才会做到如此诚实的遵从身体本能。他的每一声喘息每一滴汗水都流进了心里。真美，美的像是吃人的妖精。而被吃得干干净净的她是心甘情愿。
信徒忙着朝拜并不知神女痴迷目光早已看的只是镜中的自己。
因为彼此都舍不得离开眼去。待终于清清爽爽躺回被窝的神女脑海中又一闪而过了一些模糊记忆。好像有谁曾在耳边说：阿月，等我回来。他好像很爱很爱很爱自己也好像不得已暂时离开去了很远的地方。可她现在不是已经回到他身边了么？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真奇怪。
慕白当然爱自己，她又哪里需要梦里那人的爱。虽然他的爱也无处不在的包裹着自己。但浪起时却汹涌澎湃，仿佛要将人溺闭在其中，生生世世逃脱不得。还是真正的穆白好，温柔和煦如春风。有了正主何必还要记起那些。不过是用来安放思念的梦境而已。累极的神女终究敌不过睡意便不愿再去想那些无端怪事。很快在冷香怀抱中睡去。
京中生乱的魔物虽已被尽数诛灭，但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收拾。比如都城与边境州界防务。比如王氏一族与王太后，朝野上下都在等待晟帝给出最后的处置结果。
大多都是严惩派。提议将除太后本人外的王家三族派系内为官者一律倒台，以过往所犯恶行一一定罪。十二岁以下族人与女眷发配苦寒之地为徭役。也有温和些不愿见血腥的，毕竟即将立太子。文武百官包括宗室皇亲在内一连在朝堂之上你来我往的商讨了几日，晟帝都未表态。王家倒台虽然早是民心所向，但得他们自己主动伏法担下这个名头才是。毕竟王太后是名义上的嫡母，且王家根系错杂盘横定国近两百年。
强行伐断老树主干惊起满地尘土砸的草木纷飞就不好了。
晟帝耗的起，王太后耗不起。哪怕目前只收押了在朝为官的，且并未盖棺定论。王家所作所为早已传的满城老少妇孺皆知，民怨沸腾。王家大宅被前来闹事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摩肩接踵。整条巷子里满地都掉满了白菜帮子和臭鸡蛋壳，还好几次差点被流民趁乱破门而入。女眷夜不敢寐，王家宅院上空哭声从未停过。见这滔滔架势，隔壁的勇毅侯府吓得连后门都不敢开。只在深夜才让仆从去自家庄子上采买日常所需。至于庄子上没有的就先将就一下。毕竟是特殊时刻，来路不明的东西决计不敢收用。
凤朝会后第十日，七月初五。当朝太后脱簪去发，素衣裸足沿途三叩九拜至神庙供奉上鲜血写就的罪己诏。祭拜结束后在文武百官与晟帝见证下自废后位，交出太后金印宝册还宣布将要永闭容德宫。余生半步不出，清修祷告以赎王氏罪孽。
狱中收押着的王博等王氏族人在看过王太后心腹密传的谕旨后，那一张张曾经过张扬跋扈或老练世故的蜡黄面容挂满绝望的眼泪。天要亡我王家啊！立死认罪或可保全无辜女眷与血脉，鱼死网破只会宗庙尽毁。这已经是如今唯一的活路了。
潮湿阴暗腐臭的诏狱中。此起彼伏着响起长啸叹息与哭嚎声。这些声音像是幽冥的催命符，一点点击溃走投无路者的心里防线。终于开始有第个一人撞柱。
此后便络绎不绝。
撞柱之人尚未瞑目咽气，旁人也学着他自我了断了起来。王博被四周横陈惨状吓的仪态全无，野兽般嚎啕吼叫着。哪里还有半分曾经叱咤风云意气风发的国舅中丞派头。今日已是必死无疑。这点在场的人都明白，王博这个主犯更明白。
但谁能不怕死呢？狱卒没想到王博还在退缩犹豫时突然被身后两位族兄压着用活生生扣下来的石块活活敲死了。这些个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史馆编修竟也有那么大的力气。用不到女子拳头般大小的碎石便将人的颅骨敲得七零八散，砸碎了头骨又去敲脊骨，疯魔般不知疲倦不愿停歇。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收尸辨认时可有的麻烦。
这是当世鸿儒王滕与王椮此生第一次行残暴之事。依旧慈眉善目的儒雅老者看着手中红白浆液，癫狂大笑赴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哪怕从没有直接沾过家族造下的罪孽也在尽量避免粘上关系。可这个姓氏已经代表了一切。他们终究是王家人。小到妻儿老小起居花用，大至延官求学立业。哪里能分的那么清呢？唯死方能赎罪解脱。
王家的倾覆以族眷被逐出京都，世代永不得入朝盖棺定论。旁支与外嫁女诸如明华郡主等，虽未被连坐定罪，但日子也不好过了。封号诰命以及王家公中得来的财产皆被罚没。碍着太后仍在，且当今仁厚。明华虽不能再过往日那般骄奢的舒心如意日子，夫家也未曾太过苛待。和边陲小镇辛苦讨生活的昔日姐妹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真是令人唏嘘。
柳家对遥远的定国依然垂涎，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分走了它的注意力，只得暂派低等魔物在各地做些司天鉴与修行者能处理的小打小闹维持热度。因为十月中旬每十年一度各宗门大比即将在云台宗举行。必须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能不虚此行。
宗门大比不止是各弟子间的切磋，更是宗门整体实力的展示。赢家才有资格举办下一届。数百年来一直都是云台宗与慈溪馆六四开轮换着来。柳康若要想让申山问鼎，对整个人间有话事权，第一步就必须成为此次大比的赢家。只不过他的谋划就算再精妙也没有那么容易实现了。
收到晟帝密函的不止崩玉，还有秦家家主秦风。密函中将夫妻两对柳家及魔物的怀疑说的条理清楚并特意叮嘱严加管控灵草丹药的采购出库。毕竟柳家最大的供货商就是富甲天下的秦家和慈溪馆医谷。旁观写信时李月终究没有忍住对师父的思念之情，特意让他在末尾加了一句话。泠竹峰一切可好？竹席旧否？
未免打草惊蛇或函件被魔物截留，信是光明正大且大张旗鼓派发出去的。连申山与云台宗都一人发了一份内容差不太多的求助信。巴拉巴拉添油加醋说了大堆凤朝会当日被魔物肆虐将士拼死抵抗的悲壮惨像，还申请司天鉴也参加宗门大比，共商除魔大计。
只是慈溪馆和秦家的信件外照常用秘法封了一层，必须用特定的法术才能解开。旁人打开看到的只是废话。
柳康自信天衣无缝依然心细如发的安插了无数探子，力求对各宗门日常事都了如指掌。但这每月都有的寻常函件也只是随便看看，因为查的太多反而露出马脚。
慈溪馆的回信只用了三日，是秦风乘灵舟一路加急亲自送进宫的。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即便是碧心真人在刚收到崩玉转交的密函时都是不太敢相信的。但有曾经的弟子定国之主晟帝金口玉言和天界仙子作保，由不得碧心真人不信不听。好歹毒的心肠，这是要拉着整个人间陪葬么？
自家徒弟虽然不是凡人，酷暑下每日暴晒劳累崩玉也十分心疼。绿豆糕酸梅汤都是亲手作的，当年时时常备。同回信一起送进定国皇宫的便有大盒去皮绿豆糕。
还是朴实无华的方正模样，还是熟悉的细腻绵密好味道。李月在偏殿抱着食盒边吃边哭，默默听隔壁慕白与秦风商议提防柳家之事与几月后的宗门大比对策。
“陛下，这是我秦家近两年来给申山出售清心单和百魂草的册子。数量越来越大，慈溪馆也是如此。若您信中所言千真万确、申山怕不知道养出了多少魔物。”
坐在右首的秦风语调低沉凝重，高拱眉峰缀满忧思。柳家这几年发展太快。虽然早有猜测他可能在除魔一事上有自己的盘算，但万万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污秽不堪。若是再晚些被识破，只怕申山早已成了气候。就像千年前的人间浩劫，众宗门与妖族摒弃前嫌合力共御也难以抗衡。
“多谢秦兄，这些天司天鉴传回的各地探子线报也让触目惊心。柳康此举所图非小，我等不得不早做准备。”
“除魔一事非同小可，事关苍生。”
“争取在宗门大比时大白于天下，将其一网打尽。之前凤朝会作乱的魔物尚有一个活口，稍后会有人押送过来。”
“碧心馆主同崩玉真人他们也是这么打算，总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揭了他们的假面才是。不能给他们半点喘息之机。可当真选在宗门大比，是否太过仓促？”
“这已经是最好的时机。”
“是，秦家必定赴汤蹈火。”
秦风明白，魔物必须以雷霆之势彻底扫除干净才能还人间太平还苍生安定。乌鸦精还半死不活的吊着命，就是为了留后手给我方队友讲解时当参考物。因为有龙女在，它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怕不清楚柳家更机密的信息也能说明申山是魔窟柳康是魔主是确凿如山的事实。
“浩劫将至，我辈修行中人唯有尽全力护佑好黎民百姓少遭苦难波折。”
“陛下说的是。”
秦家师兄知晓二人曾经关系，又是一条船上的人。也不必特意遮掩什么。乌鸦精送到后李月便也顶着微红肿的眼睛自然现身，倒让秦风难得疑惑失色。这、凡人绝不可能有此气息。
“秦师兄，好久不见。就由我来同你详细说这魔物渊源吧。”
“李师妹？你怎会…陛下这。”
秦风清晰记得当年二人在慈溪馆被迫分离后这位小师妹也在人间销声匿迹。听说是随长辈回家去了，可她不是自称落难孤女么。难道是上界而来的仙君，专为处理此次魔物祸乱？
“秦兄，你当内子还是师妹即可。”
“秦师兄，我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只愿继续做泠竹峰小师妹。”
“秦某明白了。”
拷问结束后，李月再将先前的猜测和预想尽数告与这位盟友。
虽然已尽量句句冷静明白，但依然藏不住话中的愤慨。秦风亦是如此。再想到由秦家启航的那一船船满仓的药植俱化作了十恶不赦魔物的口中剑手中刀用来屠戮苍生更是捏碎了掌下扶栏。这是全天下无不称赞的秦家家主掌权后的第一次失态，杀机毕露。
“申山必会为此付出代价。”
“嗯，我不会放过它们的。”
事态紧急，偏殿长谈结束秦风匆忙便出宫返程。抛开申山养魔为害祸乱人间的担忧，也在心下暗自叹息这对注定不能厮守终生的苦鸳鸯。天不允此姻缘，妄许一腔深情。
终究是仙凡有别，有缘无份。
而另一边抱着食盒回广寒宫的龙女还在哭，止不住的悲伤像还未到来的秋雨一般淅淅沥沥。李慕白何尝不懂这份哀愁，黯然地将妻子搂进怀中无声安慰。
“我好想师父，好想从前的日子。”
可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泠竹峰小师妹已经回不去了，即便告诉全天下自己还是慈溪馆弟子也回不去了。现在的她可以是九重天月华神君，可以是逃下界同夫君成婚的李月独独不是修仙弟子李月。但同夫君成婚的李月、会不会也随着如烟往事通通散在漫长近永恒的生命中？
“等诸事安定，咱们便在谷外锦桐镇寻处合适的院子定居一段时间如何？”
“我不能去慈溪馆。”
“只在谷外。”
“也太显眼了，很容易被找到的。”
“那便换地方，有多远逃多远。”
“好。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以后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你就够了。”
“为夫也是如此。”
用余生流浪，私奔到海角天涯。
这个世界的天条没有那么死板，仙凡违律结合并不会太苛责无辜凡人。但李月吃不准自己的吉祥物身份是否会按着天条处罚。即便三界数十万年未曾有的雌龙究竟意味着什么，此时的李月还不明白，但怎能不明白自己的身份特殊。因此绝不敢真的放松大意。心里想着哪怕多上几回诛仙台受罚都行，只希望追兵能来的再晚些再晚些，就当月华闭关修行百十年。
“说到锦桐镇，也不知道陆檀还住那么。我担心他会因血脉特殊而被觊觎。”
“应当没有。在不明确魔物身份前各宗门都和妖族关系冷淡。门中严查，很是清洗了一番。机敏淡泊如陆公子，就算为了避嫌也会远走。阿月不必太过挂怀。”
“檀檀他肯定是看出来了什么。”
当初李月不清楚天界情况还担心自身难保。所以不敢答应带陆檀一起走。可现在茫茫人海该往何处寻他？虽然可以借住江河气息感知，但太耽误时间了。眼下没有那个功夫。只希望他日能有缘相会，再送小美人鱼回南海鲛人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