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完,突然给我来了一句:“真的不需要我陪?”
“我一个人,可以的。”
“好吧。”
芥菜馅的小云吞端了上来,入口即化。与母亲和哥哥一起吃小云吞的场景从脑海里浮现出来,我的眼泪顺着眼角又滑了下来,怎么收都收不住。
窦辰硕骇然我埋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我,道:“嗨,翊涵,你知道嘛,我小的时候,家里特别的穷,父亲跟母亲双双下岗之后,很久……很久都找不到工作,最后我父亲,只能做摩的,养活全家,那日子过得真是……”
“嗯……”我脸上挂着泪珠看着他,“真是什么?”
他往我嘴边递过来一个小云吞,“吃。”
我摇头,道:“你吃,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你不吃,我就不说了!”
“那,唔……”你还是别说了,没能说出口。因为窦辰硕逮着空隙,强行往我嘴里塞进一个小云吞,道:“我那段时间,过得特别的灰谙,同学们背后偷偷的嘲笑我家……我那个时候,特别的不懂事!
是有怨恨的,我怨父母没本事,不能让我像其他同学那样,过得无忧无虑,
但也心疼他们。
我不想让我的父母生活的那么的辛苦,我总想帮忙,也不想见同学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在某一天的早上,我跟他们说,我不想去读书了,我想去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
我爸和我妈,一听这话,当即就对我展开了乒乓球式的双打,打完就把我赶去学校,放学了也不准我回家,而是把我丢进了县唯一的图书馆,我不服气!
我爸前脚走,我就后脚溜出去……”
“然后呢?”
窦辰硕耳尖微微一红,“然后,谁知道我爸,他早就防着我,拎着我的手臂,再次把我扔进了图书馆……我与他无声的对抗,我以为他会暴揍我一顿,但是他没用,他顺着书墙,盘腿坐了下来,很是平静地看着我,轻声说……他说他知道自己没用,不能让我像其他小朋友那样生活,也没钱送我去上补学班,唯一能为我做的,就是衣食无忧之外。
他希望我多读点书,并不是为自己。
他只是希望我多看点书,找到自己真心想走的路,不要像他那样活得窝囊,连想给老婆和孩子更好一点的生活,都没有能力。
我怼他,自然都没有能力,我就是书读的再好,又有个屁用。
他听我这么说,顿时瞪圆了眼睛,握着拳头说,你小子真有用出息,老子就是砸锅卖铁,卖肝卖肾,也会让你能去想去的学校……我表面很是不服气,心里却是愧疚!
这份愧疚一直是我前行路上的灯塔……我妈看着日见消瘦我们,为了让我和我爸,都能够轻松一点,她跑去给有钱的人家,做家政,我……”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我有点不忍听下去,也害怕再听下去,“我家里的情况,跟你家比,也好不到那里去,呃……”
他又往我嘴里塞了一个云吞。
“你不明白!”他声若游丝般述说。
我……唉,他这个样子,让我想再次打断都不好意思。
他敛眉看着我,我微微顿了一下,硬生生吞下嘴里的鲜肉馅的小云吞。
他这才眉宇舒展开来道:“我的父亲……他是累死的!”
这话是巨石敲击,我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颤,人生的路居然能举步维艰到这种程度?我呢……
他继续跟我说:“那年寒假,感觉来得特别的早,特别的冷,雪也特别大,我和我妈缩在四十平米的房子里等我父亲回来,我们等了好久、好久,等来了似鹅毛般的满天大雪,也没等到我爸爸……
我妈坐不住,牵着我的手,高一脚矮一脚的去找我爸爸……我爸……他……他倒在小区外边的马路上,
我妈疯了一样冲进了人群,我很害怕,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吓傻掉了……血……那血殷红的流了一地,雪花落在上面,像梅花一样,刺伤了我的眼,也成了刻在我心里永不可抹灭的噩梦……”
“那你,伯母她……”
“我妈……她深爱着我爸,不能接受他的骤然离去,她……她在丢下我去找我爸前,给我留下一个电话和地址……”
“然后呢?”
“然后……然后故事就很俗套……我不是我爸爸的亲儿子,我……就像公司里传的那样,我是一个人在权衡利弊之后抛弃的婚前子……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窦辰硕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我忍不住轻轻拍了拍窦辰硕的手臂,道:“我为什么要瞧不起你?又不是你的错。”
真是想不到,董事长竟然真是为了前途,抛弃女友和腹中孩子的渣男!哼,也难怪他婚后几十年,想尽办法,他老婆都怀不上。
若大的家产,还是要交到窦辰硕的手里。
“所以……”
“所以你也赶紧吃吧!吃完了,我们才有力气,与这苦逼的命运抗争。”
“你……”
“我……我什么?你想听什么?想听什么我也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谁的生活,不是满地鸡毛啊?
若是因为这些,就看轻自己,那才是真的没必要。
你又不吃喝别人的,别人也不给你发工资。相反,他们还都要看你的面色过日子,你有什么好自卑的?
我心里还难过呢,那还不过了?
人嘛,有些时候总是要学会遗忘的,这样才能更好、更轻松的往前走。”
他的眼眼里霎时划过一道不尽的复杂情绪,有……有喜悦、有震惊,还有……好像……仿佛还有一丝丝的绝望,我还没有分析出来,他却已经归于平静和缓地跟我说:“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啊这……绕了大半天,原来竟是为了宽慰我?!
我心不禁一暖的同时,又觉得难受极了,我何德何能,竟让他自曝家惨……各种念头在脑海似电闪过,我整个人秒间沉静了下来。
手却在桌子下面,紧紧握紧,道理谁都懂,然身陷之中,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