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区别对待
此时庆功宴还未开始，景荣带着她来到御花园的亭子里，道，“你先在这里坐着赏赏景，我知道你不爱琴棋书画这些，就提前让人撤了，给你摆了几本营商的书，你若闲得无聊就随便翻翻。”
虽然他很想陪在她身边，可是到底需要顾着前面那些大臣，这是身份使然。
幸好沈令宜也不是处处需要男人照顾的菟丝花，她摆摆手道，“你去吧，这儿清净的很，一会庆功宴开始了叫我就行。”
景荣点点头，为防万一，又给她留了两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
初冬天气，亭子四周都挂上了厚厚的白绒帘子，用钩绳吊起来，能挡一些寒风，却又不失了美感。
只是到底是通着外边的，风一吹来，把沈令宜吹了个透心凉。
小太监见状，连忙道，“沈姑娘稍等一下，景将军刚才吩咐底下人去拿火盆了，一会就送到了。”
正说着，几个太监抬着两个火盆过来了，火盆是铜制的，上面雕刻着漂亮的花纹，跟洗脸的水盆差不多大。
沈令宜知识储备有限，只觉得这火盆挺漂亮的，即便是燃火的都这么精致，不愧是宫里。
火盆在她前面放了一个，背后放了一个，沈令宜烤了一会火，觉得暖和了一些。
以前看电视剧，演冬天能有个火盆就很暖和，直到此刻才知道都是骗人的，这才初冬而已，两个火盆围着她，她都不觉得太暖和，更别说天寒地冻的了。
冰窖一样的天气，哪有全屋地暖来的舒适。
沈令宜轻轻叹了口气。
以娱乐为目的的作品总是对艰苦的环境有所美化。
她拿了毛笔，抓着衣袖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七妮好奇不已的看着纸上那些线条，以及旁边的注解，不解的道，“宜当家的，这些弯弯曲曲的是什么呀？铜管是干什么的？”
沈令宜放下笔，顿了顿才道，“在京城这些日子，暂且别叫我宜当家的了，先唤我沈姑娘吧，平日里说话做事也要注意些，京城不比咱们乡下，这边尊卑观念很重，入乡随俗，别惹了眼。”
七妮明白过来，连忙道，“奴婢记住了，沈姑娘。”
沈令宜喜欢她的聪明劲，笑了笑，这才解释道，“这些线条就是铜管，我准备设计一种叫做全屋地暖的东西，将房间的地面挖开，把这些铜管纵横交错排布在下面，再将地面恢复原样，到了冬天，就烧热水通过这些管道，屋里便也热乎了，而夏天，则用冰水，屋里也能凉快。”
七妮听的目瞪口呆，“宜……沈姑娘的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竟然连这种主意都想的出来！这……这也太天才了！”
沈令宜的笔尖顿了顿，笑道，“也不是我研究出来的，我以前看过一本杂书，提过这种想法，不过想要实现并没有那么容易，首先铜制的管道太贵，一般人家用不起，冬天烧热水很费煤炭，估计也只有大户人家才用的起，所以最好热水能够循环用，这样能节省很多燃料。”
因此，怎么让热水在管道内循环，是最大的难题。
而且古代不好找保温材料，热水在管道内不额外散失热量，也是很关键的。
过于可以在管道底下铺一层棉花……只是这样一来，穷人更用不起了。
正思索着，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女眷们的聊天声，而且还在慢慢走近，沈令宜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群女眷正从远处走来，她们三五人一群，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身边的小宫女见状，连忙解释道，“是宫门开了，女眷们都被放进来了，庆功宴开始之前，要在御花园里玩闹一会，沈姑娘不用担心，她们只能待在御花园的外围，咱们现在所处的是御花园的内部，平日里只有皇宗贵胄才被允许进来的，不会打扰了沈姑娘。”
沈令宜点了点头。
且不说她是沈千俞的妹妹，就单说她资助了沈千俞称帝夺权，她在这皇宫里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这样的待遇合乎应当，她并不会觉得自己不配。
但她也懂得不能恃宠而骄、要审时度势的道理，不管到什么时候，谦恭一些总是没错的。
不同于沈令宜这边有吃有喝还有火盆的待遇，那些进宫的女眷就惨多了，她们甚至连板凳都没有……
宫里举行宴会，自然会在御花园放置一些板凳，可是一来，为了美观板凳的数量很少，二来即便是有座位也是先让地位高一些的人坐下，大多数人都只能站着。
春秋还好些，冬日最难熬了，虽然现在才初冬，可今年冬天格外的冷，花园里本就风大，寒风吹过来，冻的一众小姐鼻尖都是红的。
这种时候，什么皮毛大氅，什么暖手炉，都不太管用了。
御花园里一年四季都开着漂亮的花，冬天也不例外，这园子里的风景很美，只不过除了亭子里的沈令宜，没人有心思欣赏。
然而沈令宜本就不是浪漫的人，她此刻正在埋头整理那些管道数据。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大家小姐们为了美丽都穿的绣花鞋，这会全都被冻透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突然瞥见远处亭子里的那抹身影，惊讶道，“宫中不是没有女眷吗？那静心亭中的是谁？”
她是朝中重臣、左丞相路混的独生女，路九莹。
左丞相路混，是三朝老臣，也是新皇兵临京城的时候，第一个投诚的人。
因此得以在朝中保留原职，算是颇得新皇器重。
所以路九莹一开口，不少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都惊讶了。
“应该不是陛下吧？陛下从不曾做女子装束，今日宴请百官，更不会穿的这般女相。”
说话的是路九莹平日里交好的姐妹，户部侍郎赵春林的嫡次女，赵明罗。
赵明罗的长姐已经出嫁，因为嫁的是军中将领，在两个月前的护城大战中，那将领以身殉职，只不过到最后也没保住京城。
京城沦陷后，赵明罗的姐姐跟夫家一起获罪，如今正在大牢里关着。
赵春林为了能保住赵家和自己的官职，不久前当众宣布，将赵明罗的姐姐逐出家门。
她们二人算是京城老牌贵胄里的佼佼者，因此得了不少人的附和。
“瞧着是个穿白色大氅的女子，梳的头发，我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难不成咱们陛下还有姊妹？还是哪家身份更尊贵的千金小姐？”
毕竟，静心亭可从来都是皇上和皇后贵妃们去的地方。
像她们这些普通贵女，根本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突然，有一个人惊奇道，“我想起来了，你们瞧她那头发，是不是跟刚才景将军带进宫的那个女子一模一样？”
因为天仙髻难梳，对发量要求也很高，所以哪怕好看，敢梳这种发髻的女子也没多少，起码在场的女子里头，就没有能梳的起来天仙髻的。
因此沈令宜那一头好头发，之前着实惹了许多女子羡慕。
这会被人一提醒，大家都想起来了，再往那边看，就觉得越看越像了。
“应当就是她，就不知她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尊贵如此……”
“我瞧啊，也不是什么贵重身份，一个外地的女子，再尊贵还能尊贵过我们去？不过就是得景将军喜爱罢了。”
“男人嘛，都是如此，喜欢的时候自然要捧到天上去，不过用不了多久，就厌弃了，一个外地的平民女子，还真能被抬了将军夫人不成？”
大家说起闲话，都娇笑不已，好像把别人贬到地里去，自己就能变成九天玄女似的。
而路九莹和赵明罗对视一眼，皆有些心惊。
旁人不知，可是两个人却是心知肚明的，路家早就盯上了景将军正妻的位置，路九莹也见过景荣几次，早就折服于景荣的一身清华，而陛下和景将军对此……从没有正面回绝过。
也就是说这事是有戏的。
可如今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还这般受重视，路九莹心中有些危机感，当即叫过自己的贴身丫鬟，让她去给前头的父亲送个口信。
赵明罗自然也是一样的操作。赵家能在换了国君之后依然屹立不倒，靠的就是抱对了大腿。
这种事可半点马虎不得。
谁也没有注意到，最角落里，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目光复杂的看着亭子的方向。
她旁边，一个小官的女儿颐指气使的道，“庸王妃，请你让一让好吗？没听说过好狗不挡路吗？自个什么身份自个不知道吗？还有脸来参加庆功宴！”
说完，用力踩了一下她的脚，趾高气昂的过去了。
庸王妃看着脚上的脚印，听着耳边的嘲讽，忍着钻心的剧痛，往后退了一步。
从京城最风光的贵女，到唾手可及的皇后，再到如今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庸王妃，她只用了几个月……几个月的时间，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她再次抬头看向沈令宜的方向，那个女人，凭什么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凭什么能让景荣哥哥一天更胜一天的喜爱？
亭子里，沈令宜隐约感觉到什么，下意识的抬眼朝某个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远处一抹白色身影匆匆离开。
七妮问，“沈姑娘，怎么了？”
沈令宜摇摇头，“没事。”
刚才有一瞬，她好像看到了佘娇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