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修缘惦记的白夏还在山下。
魏县城门紧闭,虽然看不到百姓,城门口却有官差值守,两人想要出去,也得等到天黑。
县城里头乌烟瘴气。
薄薄的一层布根本挡不住什么。
到了晚上,已经看到不少官差抬着东西进了府衙。
来都来了。
两人小心的跟着官差,顺着府衙往里走,里面是个院子,不远处是审案的大堂。
绕过院子,来到后院。
里头人来人往,却都眼神麻木。
未见到县爷。
“动作快点儿”
“快”
里面有人招呼,官差人手上抬着东西,远处有一间屋子,里面臭气熏天。
“赶紧的,再到城里找一找”
“都烧了,全都烧了,一个都不能留”
这里的人好多,两人没有凑近,也能感受到里头的“热闹”。
“快快快,再去找”
官差们来来往往,顺着另一条道往外走去。
遮脸的布掉了下来,白夏看到扔进屋子里的,有一张乌黑发青的脸。
她没有见过死去的难民,但印象中病死的人应该不长这样。
两人避着人,寻找县老爷。
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人。
是跑了吗?
离了府衙,两人又在城里溜达。
沿街的铺子里有咳嗽声,也有一股恶臭。
这会白夏才发现,那恶臭似乎与外面的难民身上的有些不同。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繁华,这次就变成了这样。
寻到一户房门虚掩的人家,他们悄悄的摸了进去。
“咳咳”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自屋内传来。
有人走动,似是倒了水。
“喝点儿水吧,喝点儿水吧”声音有些哽咽。
“大老爷早走了”
“死了好,死了就不痛了”
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另外一人喝水的声音。
打眼瞧去,里头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拿着粗碗,喂给床上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头。
两人互相依偎着。
这里处处都透着古怪。
大老爷是魏县县太爷吗?
“老婆婆,老爷爷是生病了吗?”
害怕被传染,但更想知道魏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夏装做刚从门外进来的样子,天真的问。
“你……你是哪家的娃娃?”
老婆婆惊得站了起来,手里的碗都端不稳了。
“咳咳”
“咳咳咳”
床上传来咳嗽声,一双死灰色的眼睛朝着白夏看了过来,她装做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我……我爹娘不见了,看到你们门没关,就进来了”
她瑟缩着肩膀,眼神怯怯的。
“快,快出去”
老婆婆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接近,只赶她出去。
白夏没动,老婆婆却拿起一边的扫帚,大有她不出去就赶她出去的架势。
她吓了一跳,不敢再留,连忙跑出去了。
“也是个可怜孩子”
“可别被那些人盯上了”
“这一城的人,咋就没个出路?”
屋里传来老婆婆感叹的声音,带着悲悯。
她是个善良的人。
也没得到几句有用的,两人又走了几家,多是老人。
没看到孩子,也没看到年轻的男女。
是都死绝了吗?
死气沉沉的县城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夜悄悄来临,两人再次摸上城墙,还是那些昏昏欲睡的官兵守着,他们顺着城墙下来,离开了这里。
城外的难民少了很多。
在城门口的告示栏,他们见到了官府贴的告示。
那是一道政令,由甘州府衙贴出来,通晓周边各县各州。
这里也有。
有些破旧,不知道难民是不是都往甘州去了。
往回的路上,有许多脚印,在月光下都能看到一些。
没有多停留,两人回了刘云寨。
接触过疫病的难民,两人不敢靠近更多的人。
到了山上,闻到一股汤药味儿。
“把这些给他们喝了“
“你们做的是对的,外头的人再看看”
温和的说话声传来,跨过前方那丛挡路的干草,前方灯火通明,一位温和儒雅的中年人站在一口大锅前,旁边是虎贲军的将士,煽着风,下头火烧得旺,锅里咕咚咚的冒着泡。
谢大夫来了。
在他旁边,站着李修缘。
“白夏,你回来了?”
“嗯”
白夏点头,目光好奇的落在谢大夫身上。
跟初见一样,他身上很干净,气质很温和,目光柔和的落在她的身上。
“小丫头身子健壮了”
“你弟弟也不错”他像是没有受过什么苦,一点都不像是逃难的难民。
“在哪里找到他的?”白夏悄悄的问李修缘。
“成县”李修缘也悄悄的回。
成县比魏县好一些,但也是遭了灾的,这位谢大夫能在那里活得好好的,可见是有本事的人。
盛世要大夫,乱世也要大夫。
寨子里的人每人一碗药汤下肚,扫除了许多的得病的风险。
谢大夫是来治疫病的。
这山上却一个得病的都没有,李修缘正打算派人去山下抓一个上来,供谢大夫治疗,顺便试试药方,寨子里却有人病倒了。
是白夏。
“谢大夫,求你救救她”
她意识有些迷糊,昨夜拉了一夜,吐了一夜,现在浑身都没劲儿。
她没生过病,病起来却要命。
“放心”
谢大夫点头,拿出银针扎在她的手指上取血,又灌了一碗汤药下去。
李修缘的声音很远。
她独自一人住在一间大屋子里,这是专门为被传染的病人准备的,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谢大夫去研究药方去了,白夏咳嗽,上吐下泄,额头还有些发烫。
这症状,似乎跟前世的疫情有点相似。
无力的双手落在自己的胸口。
会得肺炎吗?
她胡思乱想着,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一些尘封的记忆灌进了她的脑子里面,口里发苦,似是有人给她灌药。
不吐了。
也不拉了。
高烧退了。
但还是咳,人昏昏沉沉的。
“有效果了”
“可惜还不够”
“给其他人也灌下去”
“先控制一下病情”
谢大夫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有人进了这间屋子,白夏身上都被擦洗干净。
在她旁边,多了好几张床。
都躺着人。
她浑身开始发痛,睁不开眼睛,耳边有其他人的呻吟声。
杂乱的记忆又来了,很多是她来这里的,像看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走马观花。
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做天道护道者。
因为这个小世界要毁了。
如果剧情跑偏,小世界就会毁灭。
小世界的剧情一般是不变的,所有剧情都会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