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真回答，你真的觉得朕是这样的人吗？”
认真？上官凝看他的眼睛，确实是期许与真挚交织着。
“你有时候确实是那样，但也有时候，比如现在，你可以很温和地和我讲话。”
上官凝说着，还凝视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他转过头去，在上官凝看不到的角度，温和地笑了。
“我的回答对于你很重要吗？”
“朕觉得你不会乱评价一个人，也就是说你的评价很有可能是别人眼中的朕。如果朕在别人眼中有昏君暴君的性格特点，那朕就……”
“所以你害怕了？你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偏执了？”
“上官凝，你知道吗——你看人很准！”
上官凝仰头笑起来，“有了陛下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去算命看面相啊？”
“你说话太直，怕是干不了这行！”薄野琊知道她在开玩笑，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
“言归正传吧，嗯……你确实有偏执霸道的时候，但于你来说，或许并不是缺点。”
“何意？”
薄野琊在暖阁中坐着思考了半个时辰，心中早已有自己的见解，但很想知道她作何感想。
“有些帝王因所谓的‘仁心’而受到世人的尊崇，然而在我看来，有些“仁”中掺杂了许多‘忍’哩！他们面对文官无厘头的死谏，盲目听从，装作个从谏如流的样子，不仅于国事无益，甚至有害。如果皇帝相对霸道些，那些有乱心思的臣子也得掂量掂量。”
薄野琊眼神中分明有诧异，却被更加汹涌的赞赏之情淹没。
“当然啦，万事讲求中庸之道，偏执不可太偏执，霸道不可太霸道。你一定明白的！”
“这么确定？”
“谁让我看人准呢！”上官凝撇过嘴笑。
“哈哈哈~”薄野琊也被她逗笑了。
“依朕看，你也明白。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事情，你最会做了！”
“哪有！”
“早上才当面揭了朕的短，现下却有心思和朕开玩笑。”
“我这叫，恩—威—并—施！”
“朕终于知道你的厉害了，再有心气儿的人也很难不折服在你面前。怪不得，你哥哥那样一个看似谁也不在乎的人，却很在意你这个妹妹。”
“因为我可不是别人，我是他妹妹。”
“你也有妹妹啊！”
薄野琊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总喜欢和上官凝作对的靖齐公主。
“朕的妹妹？有和没有都没有区别。于朕而言，都是别人罢了。”
他说这话，语气似乎透着些许悲凉。
不过，一个问题却突然窜出上官凝的脑海。
“那于你而言，谁不是别人呢？”
“嗯？”
薄野琊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怔。良久，他也说不上来。
“我是别人吗？”上官凝甚至向他那边探出了脑袋，像是很急切地等着他的回答。
“你……是和朕息息相关的人。”
“息息相关，息息相关……”上官凝自顾自嘟囔着。
上官凝痴痴地想着：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息息相关是什么意思呢？气息和气息想关连？这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过好像有这样的经历——每次和他亲吻的时候，这不就是息息相关吗！
上官凝低头害羞地笑着，又闷闷地用手敲了自己的脑袋瓜子，想歪啦！
薄野琊见她此状，甚为不解，在哪儿偷笑什么呢？
不过，薄野琊并没有出声询问，且让她自个儿笑吧。
前方有大片大片的亮光。
那是因为墨色已将洒满了天空，宫人们提起宫灯照明，在等候薄野琊和上官凝。
降东，出元，谨姑，还有清弄和月舞两个侍女，此刻正堆在一处，看见两位主子正悠闲地骑着马，马儿很慢。他们两个似乎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还时不时笑着。
“看呢，两位主子！”
“是太暗了，我看花了眼？娘娘在和陛下谈笑？”清弄转头，颇为震惊的样子。
“不会错，我也看见了。”
出元拍手，脸上堆笑：“哎呀，太好了！咱们的心力没白费啊!\\\"
“见两位主子关系好，咱们也算是尽了本分。”
“早些时候，见陛下和娘娘都气恼成那样，不想现在才多少功夫，就，就破镜重圆啊！”降东由衷感叹。
“诶~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嘛？”
“什么?”
“夫妻之间，那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哦~”众人都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清弄和月舞两个和上官凝岁数差不多大的侍女还互相耳语起来，她们大约是想起来昨日站在桂花树后边，仍然听见的声声嬉笑。
这个年纪，似乎对情爱之事更加感兴趣。
谨姑出声招呼各位，“好了好了，噤声吧，去迎迎陛下和娘娘。”
于是，他们都正身不语，回归侍奉时的样子。
“诶，怎么不见宴折侍卫？”
“啊，他呀，为娘娘办正事去了。”
………………
薄野琊和上官凝今日又射箭又策马，不知出了多少汗。一回宫便就沐浴更衣去。
正好薄野琊让御膳房的人重新准备晚膳，点名要黎戎菜式。晚膳准备好后，他们也该沐浴完毕，正好一起享受美食。
上官凝进偏厅用膳时，薄野琊已经坐在那儿气定神闲地喝起茶来了。
他极少见地穿了月白色的宽袍，衬得他儒雅随和起来。头上未束冠，只简约地插了玉簪。
上官凝一眼便瞧见他很不一样。
“你着深色是霸气沉稳，着浅色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含蓄内敛！”
上官凝一边说着，一边走近。
不一样的不只是人，还有整个偏厅的布置。
原本的高桌子被撤掉了，换成一个案几大小的矮桌，且只在相对的方向设有两个蒲垫。
上官凝又惊又喜，学着薄野琊的样子，盘腿坐在他对面的蒲垫上。
“怎么回事？”
薄野琊才呷了一口茶，淡定地说：“你不是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吗？御膳房正好有个厨子是黎戎人，就让他做了来，让我们尝尝。”
“那这桌子……”上官凝指了指。
“那厨子说，在黎戎，很多人就是这样坐着吃饭的，就让他们布置了。”
“很细心嘛~”上官凝笑意满满地看他，很满意他在意自己的话。
薄野琊却硬生生话锋一转：“黎戎归顺了彧朝，黎戎百姓也算是朕的子民。所以，朕也很想感受一下他们的风俗习惯，便叫他们仔细去准备了。”
上官凝凝固了表情，尴尬地喝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