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天下第一大新鲜事！能喝到陛下亲自沏的茶，这是我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上官凝扬唇轻笑。她嘴角的笑容极浅极淡，仿佛羽毛一样飘飘然的样子。但这样的笑容仿佛有种难以言说的魔力，让人念念不忘。
薄野琊从上官凝的夸张的话语间听出她对自己颇有揶揄。不过这极为符合她的个性。
要是从前，薄野琊兴许会面露不悦，但现在他已然习惯了。
“差不多行了，别夸大其词，只是沏个茶而已。”说着，他又呷一口茶。
上官凝却见他杯子掩面时，侧着头笑了。
这个口是心非的人啊。
她开始端详起今日的薄野琊来，一身海青色的袍子，无甚花样点缀。一根玉簪半束着发，任后边的头发垂着，也有的甚至拢在前面。与他以往的着装风格相比，这是相当闲适且不拘一格了。
“你今日这装束，倒是不常见。”
“嗯？”薄野琊放下杯子，目视上官凝。
“格外素净。”
“喝茶赏景本是闲事，正应当穿这一身。可巧，”薄野琊打量上官凝，“你今日打扮得也简单。难道是与朕心有灵犀？”
确实，上官凝梳着一个云顶髻，钗环首饰不多，只是彰显身份即可。
“想着不是见什么特别的人，也不用打扮得多么精细。”
不是什么特别的人？薄野琊眼眸微动。
上官凝看他表情，知道他肯定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继续道：“我们都这么熟了，我凤冠霞披你见过，我素衣散发你也见过，我什么样子你都知道。纠结穿着打扮就只是将对方浮于表面了。”
薄野琊这才松弛了神色，“原来如此。”
上官凝又喝了口茶，敛了敛笑意，出声询问：“说正事吧，找我何事？”
薄野琊一愣，蓦地笑了。
“喝茶，难道不算正事？”
“就这样？”上官凝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样。”
“难得清闲下来，芙蓉轩又正好修葺完工。这天寒气逼人的样子像是要下雪了，最适合煮茶赏景，不是吗？”
“是。”上官凝赞同他所说的话，但又话锋一转：“只是没有料到你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想想在宫中的这些时日，正真休闲的时光少之又少。多的是杂务缠身，提心吊胆。”
“宫里的日子是这样的，富贵却艰险。”
薄野琊回忆着二十一年的宫廷生活，有些无奈。好像宫中的日子，不是在刀尖上走，就是等待着迈上刀尖。
上官凝见他盯着茶炉出神，面无喜色。她忽然很后悔为什么要引到这样不愉快的话题上。
面前的炉子旁烤着有糕点和橘子。那橘子有大有小，表皮已经有地方被烤黑。橘子的清香弥散出来，吸引了上官凝的注意。
她重新洋溢起笑容，“给你剥个橘子吧，就当是我的赔罪，不要再想我方才说的丧气话了。”
她一边说着，往面前看了看，挑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小橘子，伸手就要去拿起来。
橘子很烫，她不敢全部拿在手上，只得用手指去夹。
薄野琊抬头看她，她一边剥着，嘴里不时轻轻发出“嘶”的声音。
“很烫吧，朕来剥。”
他正要伸手，上官凝头也不抬地严词拒绝：“不必，区区一个橘子罢了。我可以。”
薄野琊知道肯定犟不过她，并不争论。他后靠着椅子，慵懒地看着对面的上官凝，观察着她脸上的小表情。
上官凝的小表情实在有趣，他挑着眉，嘴角和眼中带着笑意。
只是上官凝专心剥橘子，并不看他。
其实很快也就剥好了，上官凝拿过旁边的一块方巾，将剥好的橘子放在上面，伸手递向对面。
“给。”上官凝看了一眼手中的橘子，对薄野琊示意。
“多谢。”薄野琊直起身子，接过那橘子。
“趁热吃。”
薄野琊隔着方巾将橘子掰了几瓣下来，放进嘴中。
橘子温暖又清甜。
“如何？”上官凝前倾了些身子，莫名咽了咽口水。
薄野琊微微点了下头，将剩下的橘子放入口中。
上官凝喝了口茶，等着听薄野琊的评价。
薄野琊拿起手帕擦了擦嘴，才开口道，“很不错。朕从前觉得这样的吃法，有些费力不讨好。直接吃橘子究竟有什么不好？但方才忽然就顿悟了烤橘子的美味。”
“你也应该尝一尝。”薄野琊补充。
上官凝叹了一口气，堪堪道：“本有此意，但想到无人帮我剥橘子，遂作罢。”
她说完，盯着薄野琊，眼带笑意。
薄野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哪里是在埋怨没有人剥呢？
“好，朕给你剥一个。”
上官凝笑容渐盛。“多谢陛下。”她一字一句道。
薄野琊伸手去拿离自己最近的橘子。上官凝却指了指旁边，“我想要这个最大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道：“好。”
薄野琊也没剥过烤橘子，从来都是侍奉的人剥好了送上来，除了今日。
烫意袭击着他的手指，让他不得不剥一下，停一下。
上官凝却悠然自得，她如同方才的薄野琊一样，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她侧撑着脸，看着薄野琊的动作，出声问道：“你方才是这样坐着看我的吗？”
薄野琊这才抬头望去，双眸微闪了一下。
……
“朕记得你方才专心剥橘子，并不抬眼看朕。”
“不用看，我都能猜到。”
“这么了解朕？”
“可不是嘛！”
……
薄野琊还在想着下一句要说的话，上官凝却道：“别发愣，快点剥，再磨蹭，等你剥完就凉了。”
“凉了就赔你一个热的。”
“我就要这个。”
上官凝无辜的眼神看向薄野琊。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气恼。
薄野琊顿了顿，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好，一定在它凉之前送进你的嘴里。”他不抬头，问道：“可满意？”
“满意。”上官凝利索地回答。
“等会儿我先尝尝，好吃的话，分你一些，如何？”
“能送到我们面前的橘子，不知经过多少道挑选，有难吃的吗？”
“谁知道呢。”上官凝喝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