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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八,天高云淡,宜嫁娶。

袁文绍身着大红新郎喜服,喜气洋洋的跨坐在白龙马上。

身后一台大花轿,再后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

黄青作为“伴郎”,不仅要照顾新郎官,还得照料委屈巴巴的白龙马。

再一次扶正白龙马头上被它甩歪的大红花,黄青忍不住抱怨:“表哥,你说你咋想的,为啥必须是白龙马?你也知道它除了我,对谁都爱答不理,小心半道把你甩下来!”

袁文绍笑的见眉不见眼,拍了拍马脖子,道:“谁让白龙马神气,其他马在它身边都矮一截。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小七就不要再啰嗦了。

听说进门要准备催妆诗,我是个大老粗,打油诗都作不出,一切全看你的了!”

黄青无奈点头,发誓以后再也不当“伴郎”了。

不仅赔马,还要耗费脑细胞。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一路上好不热闹,很快来到盛府大门。

其实按照品官礼仪,为了迎亲方便,双方最好在同个地方,至少也该在邻近乡县。

就是说要么盛紘一家带着华兰去汴京,要么忠勤伯夫妇来扬州。

可忠勤伯夫人把时间定的太刁钻,自己又不愿前来,只能把婚礼分成两段:袁文绍在扬州接新娘,然后由盛家派人送亲回汴京拜堂。

怪不得盛紘两口子这么生气,忠勤伯夫人确实有点欺人太甚了。

如果不是盛紘一辈子都谨小慎微、凡事求稳,依王大娘子的性子这门亲事早就黄了。

一通繁琐的礼仪过后,新郎终于踏进了盛家大门。

王大娘子这才第一次见到自家女婿,只一眼,王大娘子便回头,惊愕看向盛紘。

“夫君,为何…为何姑爷这般老气?”

袁文绍虽才二十岁,但在古代已算晚婚,再加上举止沉稳,身为武将又平时风吹日晒,和三十多岁却斯文白净的岳父大人盛紘站在一起,更像同辈人。

盛紘满面堆笑,刚准备招呼新女婿,闻听此言,立刻头疼:“娘子你又胡扯什么!这叫沉稳,怎么能说老气呢?姑爷才二十岁,因为此前在异地从军,这才耽搁了婚姻大事。孩子是个好孩子,识礼明事,你仔细看是不是威风凛凛?”

王大娘子眯眼看了半晌,又凑上前去拉着袁文绍的手上下打量了大约半柱香,直看的袁文绍脸皮发麻才放开手。

满意的点点头:“姑爷确实威风凛凛。”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乍一看老气,看久了就顺眼多了。

这话说的袁文绍摸不着头脑,直感觉这丈母娘真是不走寻常路。

黄青在旁边差点笑破肚皮,王大娘子不愧是剧里的搞笑担当,一举一动都诙谐幽默。

袁文绍在见过丈母娘后,就被盛家夫妇带着到处认人,这是盛家大房盛维一家、姑姑盛纭一家……

以他的脑容量,也只是记得大概,反正点头行礼就对了。

黄青全程打酱油,好奇围观此时的婚礼仪程。

别的没体会出来,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繁琐,这还只是上半场,回到汴京仍有一番折腾。

看来无论哪个年代,结婚都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期间,也有不少出席婚宴的文官士子,专门跑过来跟他打招呼套近乎。

只因他现在的文名已传遍整个扬州,并快速向周边扩散。

读书人四句、存理灭欲、性情说……

这其中任何一个观点,都能让知名大儒瞬间名利双收,更何况同时出自一个少年之口。

黄青现在已经成为扬州所有书香门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这让一些仍在读书的少年郎对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也有很多少年在“斯德哥尔摩效应”下,对他产生深深的崇拜,把他的读书人四句作为人生座右铭,就差刻在书桌上了。

如果这时黄青登高一呼,说不定瞬间就能在扬州拉起一批读书人拥趸,簇拥着他开宗立派。

只是黄青对此没有丝毫兴趣,自己想要走的,就不是传统读书人那条路。

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多培养后山那批无家可归的孩子,毕竟白纸上才能更好作画。

应付了一圈文官士子,黄青又被盛家老祖母找去叙话。

盛家老祖母乃勇毅侯府娇养大的嫡女,未出阁时跟皇后娘娘也是旧识,曾是汴京数得着的贵女。

只是这个恋爱脑的老祖母,一见探花误终身,放弃了门当户对的婚姻,执意下嫁盛家老太爷,为此不惜跟父母闹翻。

可惜,与世间绝大多数的自由恋爱类似——始于爱情终于现实。

盛家老祖母在此后的日子里,吃尽了门不当户不对的苦。

由于爱情由不得别人分享,所以盛老太太不让探花郎纳妾,同时盛老太爷也总会被人说是高攀,得岳家助力。

这导致夫妻感情很快破解,盛老太爷宠妾灭妻,在又愧又有火的情况下英年早逝;而盛老祖母也被安上了个善妒的名头。

不过在盛老太爷过世后,盛老祖母宁愿再次和娘家闹翻也要撑起夫婿的门户,青春守寡,拿嫁妆为庶子铺路打点,娶媳持家,终又有了今日盛家的兴旺局面,而今几十年过去了,反倒夸赞老太太品性高洁刚直的多了起来。

黄青在离京时,还被母亲叮嘱要恭谨对待盛老祖母。

寿安堂。

盛老祖母先是关心了皇后娘娘的身体,又隐晦表示希望寿山伯夫人能够多顾着点华兰。

她眼明心亮,知道忠勤伯夫人是个偏心的,忧心孙女的老太太无奈只能寻找外援。

黄青态度诚恳,话里话外表示母亲早就对忠勤伯府那乱七八糟的情况看不惯,华兰进门后肯定会有寿山伯夫人撑腰。

盛老祖母听懂了,笑容更加和蔼,一个劲的夸赞黄青懂礼。

两人又叙了会话,见老太太急着找华兰叮嘱细节,黄青也就知趣的告退。

叙话时间不长,黄青再次和剧中女主角擦身而过。

……

未几,吉时到。

王大娘子眼睛红红的引着盛华兰出来。

盛紘坐在主位,告诫女儿:“前往新家后,一些以顺为正,无忘肃恭。”

王大娘子拿出帕子沾沾眼角,这是她哭湿的第二块。

在盛紘眼神示意下,王若弗不舍道:“我儿去往新家,谨记必恭必戒,无违舅姑(公公婆婆)之命。”

一身华贵绿色喜服的华兰,手持团扇,同样不舍。

听到父母的叮嘱,她心中不由升起对前路的茫然和慌乱,迷糊中依循此前教导,屈身行礼道:“女儿谨遵父母教训。”

见女儿这副模样,王大娘子哪里受得了,第二块帕子很快又湿透了,就连盛紘也有些眼酸。

盛老祖母最是稳重,纵使心中有万分不舍,还是认真叮嘱道:“记得我此前告诉你的,去往汴京后要眼明心亮,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人能倚重,你心中要有个数。”

“孙女一切谨记在心。”

至此,终于把迎亲流程搞得差不多。

盛紘见王大娘子已经泣不成声了,只能抬手挥袖,语带哽咽道:“行了,去吧,去吧。”

新婚夫妇躬身行礼作别,出门后,袁文绍骑马,盛华兰坐轿,一路吹吹打打向码头行去。

王大娘子站在盛府大门口,遥望远去的迎亲队伍,又哭湿了第三条帕子。

华兰的陪嫁品多得吓人,总共一百二十八抬,光嫁妆就雇来二百余人挑抬,队伍排了上千米长,且肉眼可见诸多贵重之物。

十里红妆,一时成为扬州百姓的热门话题。

黄青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转头问身边的顾廷烨:“顾二哥此次不随我们回去吗?”

顾廷烨正与盛长柏交代什么,闻言摇头道:“白家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我打算明年与则诚(盛长柏的字)一同返回。”

黄青没再多说什么,白家身家巨富,生意遍布江淮。顾廷烨刚接手白家遗产,估计是需要不少时间才能理顺。

码头上,黄青和顾廷烨作别,与几个兄弟登船。华兰由伯父盛维和长弟盛长柏送亲。

来时两艘大船,返程时则变成了四艘。

船行至高邮靠岸,盛长柏还专门换乘到黄青的船上,向他请教学问。

盛长柏对黄青在扬州的几番言论颇为推崇,认为他满腹经纶。

就是不知道对于科举的认知怎么样。

有些大儒学问是不错,但也有屡试不中的。

“水之贤弟,可否为愚兄看看时文经义?”盛长柏手持文卷,一本正经的作揖。

这里有真心求教,也带着几分考教意味。

“则诚兄客气了,我读书时日尚短,对时文仅是略懂,咱们相互探讨。”黄青接过盛长柏手中的文卷,仔细一看却愣住了。

所谓时文,就是指时下流行的文体,是对科举应试文体的通称。在唐代以及北宋前中期专指律赋,明清时期特指八股文。

黄青此前还以为盛长柏拿出的是律赋,他刚才说的并不是谦虚,自己对律赋确实不怎么精通。

但在看到文章后,却发现盛长柏递过来的竟是经义文。

“则诚兄,这可不是时文啊。”黄青好奇他的意图。

盛长柏有着自己的观点,“所谓时移世易,而今朝堂上关于实用文风的讨论甚嚣尘上,愚兄认为,以后的科举必将以策论为先考核,再者才是诗赋。”

牛啊!

黄青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怪不得盛长柏第一次科举就能中,这是对政策研究到位啦!

古代的科举制度起与隋,兴于唐,在宋明时期完善发展,至清末被废除。

而今大宋主张“以文治国、重文轻武”,致使科举愈发鼎盛。

只是大宋的贡举取士虽然在外部改革上取得一些成果,但是其考核内容还是存旧,举人想要获得取仕的途径,就必须要按照应试的文章风格来写。

而此时的应试风格是什么?

是追求华丽辞藻、对仗工整的诗体,是无病呻吟的四六骈体文。

这种华丽雍贵的文风逐渐演变成了堆砌辞藻、典故,没有核心思想、片面追求文章华丽,表现出了文化贵族的倾向。

这一现象也让有识之士深觉于国无益。

十多年前,范仲淹就上书,提出要“精贡举”,改变原有的考试内容,先考核考生的为人品德,再来考核他们的才学。

欧阳修这个政治白痴更是直白表明“先诗赋而后策论,使学者不根经术,不本道理。”

一句话得罪了所有科举考出来的进士,就差指着别人鼻子说:在座的各位全是垃圾!

可想而知,这次的改革必定会无疾而终。

不过经有识之士的努力,朝堂上也确实在反思,于是朝廷对贡试考核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让策论在科举考核中的地位有所加强。

加强是加强了,但仍旧没把策论经义定为科举的最主要科目。反而导致一种新的“太学体”取代了“西昆体”,仍旧在侵蚀着文坛。

经过几轮科举取仕,朝堂上的士大夫们渐渐发现由“太学体”培养出来的学子,并不能经世致用。

上官们交给新晋进士的工作,他们都干的一塌糊涂。

这怎么可以!

我们把工作交给你们,本来就是想自己轻松摸鱼,现在倒好,还要给你们擦屁股,平白增加我们的工作量。

改!科举必须要改!

得录取那些真正做事的学子!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风已经吹起来了,一些反应机敏,比如面前的盛长柏,明白以后肯定会更重视实用写作风格,所以从现在开始就在做准备。

黄青读完盛长柏的文章,皱眉想了想道:“则诚兄,你的文章写的很好,言之有物。只是……”

“水之但说无妨。”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观则诚兄的文章引经据典,破题也是简明扼要,只是使证方面有些松散,致使文章读起来颇为费力,不够畅快。”

盛长柏闻言眼睛一亮,对黄青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水之慧眼!家父在教导我时也是这般说的,可惜多番纠正,仍旧不得要领,写起来还是力有不逮。水之可有法子教我?”

黄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他道:“你做文时,一般会如何写,有没有固定格式?”

“有的,审题、立意、造语、破题、原题、讲题、使证、结尾。”

黄青点点头,看来盛紘对自己儿子的教育真是尽心尽力了,这种知识点总结式教学,能让学生们更好的消化吸收,并能快速的给出规范的答案。

如果所学者知识储备丰富,那么在科举时一般都能中规中矩的取得不错的成绩。

而且黄青也发现,宋人总结的经义文模式,已具备八股雏形。

八股文的固定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

两者看起来是不是很相似?

其中有区别的,仅是正式议论的部分,宋代经义文会让考生随意发挥,而明代八股文则细分了好几个步骤。

黄青站起身,从书箱里拿出自己最近一直在研究的范文,招呼盛长柏,指着之前标注的文章道。

“则诚兄你的文章之所以读起来松散,就是因为没有规划好每个论证使用的节点和篇幅。你且来看,这篇文章被我细分为入题、这是起股、这段为中股……最后为束股。

照着这个格式写文章,是不是就能轻松得多,而且在使证上会更严密……”

盛长柏盯着文章和标记仔细研究,再对照书上的其他范文,很快就觉察出了关键。

只是他皱着眉头道:“这么写确实更容易,但分得太细了,会令人全无发挥的余地。”

黄青哂然一笑,“则诚兄你的天赋很好,只是因为年龄和积累的问题,暂时没办法仅凭自由发挥就把文章写的天花乱堆。

而这种细分格式,虽会让人束手束脚,但是初期却能让你的文章更有条理。

等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再有了更多的积累,文章自能超脱而出。”

盛长柏躬身受教。

回去后立刻就对照着八股文格式,认认真真写了一篇时文。

他的天赋是有的,效果自然立竿见影,文章水平肉眼可见的在提升。

放下文章,盛长柏喟然长叹:“水之真是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