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来了
漠北城被攻破了。
嘶吼、喊杀、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房屋成片倒塌，像是多米诺骨牌，从城池外围开始，迅速又不可违逆地朝着城中央倒去。
爆炸声四起，火焰升腾，浓烟滚滚。妖怪中也有天赋异禀的，口喷烈焰，四处流窜，将这座伫立边关数百年的城池付之一炬。
靠近城中央的同福酒楼，一道金色法阵笼罩着整座酒楼。
此时的酒楼内人满为患。随着城墙崩塌的消息传来，酒楼的街坊邻里便被老杨接到了楼内。
“老杨，谢谢了。这次多亏有小年布下的阵法。”老主顾之一的老马带着家中儿媳和小孙子，郑重朝老杨鞠躬。
他唯一的儿子已被定北军征去守城了，至今也没收到消息。
不仅仅是他，还有老张、豆腐店的王大娘、裁缝铺的李大爷......街坊们在老马的带动下，都拖着家里人，向老杨道谢。
“无妨无妨。都是邻里街坊，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老杨抱着拳回礼。
“老杨呀，小年小神仙啥时候回来呀？”
这是大家都想知道的事，一个个满脸期待地看着老杨。
可惜，老杨自己都不知道，但在这节骨眼上也不好打击大家，只好宽慰道：“小年已经知道情况了，相信很快就能到。”
在几人说话时，门口望风的林厨子低声道：“老杨！越来越多的人朝城中央过来了。还让人进来吗？”
此时同福酒楼的大门虽然紧闭，但明晃晃的金色法阵笼罩着，再加上漠北城人人皆知此地是陈玉年家，因此每个跑过去的人都企图靠近酒楼，想要进入其中求得庇护，但都被金色法阵无情地挡了下来。
老杨环顾周遭，酒楼不大，也就两层半。邻里街坊虽然不多，但也将一楼挤满了。
有陈玉年的阵法在，让老杨眼睁睁看着城中百姓去死，他于心不忍。可酒楼就这么大，再装也装不下多少人，让谁进不让谁进呢？
“罢了！能救几人救几人！”老杨咬咬牙，下定决心。
不等老杨开口，林厨子又转头道：“老杨，殿下来了。”
门外，常安焦急拍打着阵法，大声呼喊。
“快开门。”老杨一摆手，拄着拐杖走到门口。
酒楼正门打开的动静不大，却依旧引起了轰动，四周大街上的人群乌泱泱挤了过来，呼喊乞求着，让老杨发发慈悲，放他们进去。
就算开门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老杨看到门口这些焦急恐慌的面孔，依旧忍不住心中发颤。
老人拄着拐杖，妇人牵着孩童，眼巴巴看着老杨，等待着他打开阵法。放眼望去，哪里还有青壮的身影？
那群该死的畜生！老杨心中骂骂咧咧，诅咒着所有妖怪。
“诸位，酒楼地方不大。能进多少算多少......”虽然于心不忍，但老杨还是大声吼道：“还请大家见谅！”
“怎么能这样！老板，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小神仙呢？他一定有办法的，他什么时候回来？”
“凭什么他们能进，我们就不能进。”
“你这是见死不救！你是不是故意不想救我们！”
......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歇斯底里，怒骂老杨是见死不救。
对于这种种，老杨心有戚戚，也没有责怪那些喝骂他的人，等到人群中的声音渐缓，才无奈道：“让老人孩童先进。”
吵闹喝骂过后，渐渐安静下来的众人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再吵闹下去也无济于事，再等下去说不定妖怪就杀到这里来。
见人群安静下来，老杨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这是陈玉年留给他控制阵法的。
随着老杨心念微动，阵法上裂开一道缝隙，足以容纳两人同时进入。
阵法洞开，人群顿时涌动起来，争先恐后朝酒楼挤来。
“别急，一个个进！老人孩童先进！”
就在这时，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传令兵高举旗帜，口中高呼：“传大将军令！所有百姓配合定北军杀妖！”
“定北军誓与百姓共存亡！”
“我漠北城人人皆可为兵，人人都可提刀杀妖！”
哒哒的马蹄声来得快去得也快，从人群外围呼啸而过，朝着远处疾驰而去。传令兵的高喊声越来越远，渐渐听闻不到。
而远去的不仅仅是马蹄声和高呼声，一并带走的还有酒楼门口挤挤攘攘的声音。
随着“人人皆提刀杀妖”的命令传来，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了，酒楼门口瞬间安静下来。
“就让孩子们进去吧。”
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位已经走进酒楼的老人转身了。他佝偻着背，腰间悬着一柄被擦得锃亮的断裂军刀。
只见他松开小孙子的手，转身朝酒楼外走去，毅然决然，全然不顾身后哭喊着要爷爷的小孙子。
“就让孩子们进去吧。”
随着老人一步步朝门外挤去，一位位已经进入大门的老人也决然转头，松开了孙子孙女的手。
而那些还在阵法外的百姓也让开了道路，让老人们从阵法裂缝中又走了出来。
“孩子，乖。进去吧，照顾好身边的弟弟妹妹。”妇人们拉着孩子，眼泪大颗大颗涌了出来。
“娘亲，你不进去吗？”
“我要娘亲陪着我。”
“娘亲，爷爷，我怕，你们别走。”
生离死别，一幕幕上演，看得老杨和林厨子浑身颤抖，陈玉诗与常安亦是红了眼眶，咬破嘴唇。
“死便死了！让出我的位置，能多让两三个孩子进来！”酒楼内，老马一拍桌子，大步朝门口走去。
“公公......”老马的儿媳妇伸手想拦，却停在了半空。
而后她蹲下身子抱了自家孩子一下，良久后才推开孩子，转身赶上老马，含泪笑道：“相公舍死为国，做妻子的也不能落后。”
“好！好！好！不愧是我马家儿媳！”
不止老马一家，一位位街坊四邻都站了出来。短短时间内，酒楼里只剩下了一群孩童，哭喊着要娘亲要爷爷。
“我不进去了。大夏长公主不能躲在百姓身后。”常安脸上带着淡笑，欣慰地看着眼前百姓。这便是大夏百姓，她引以为豪。
“殿下，我来护你周全。”陈玉诗抹去眼角泪水，郑重说道。
咚！
拐杖重重顿地，老杨冷哼，“我这定北军旧部还在，轮得到你们逞能？”
“就是，你们俩进去！孩子还需要人照顾。家里又不是没男人了！”林厨子手里拎着两把菜刀，对着摩擦几下，发出锵锵的声响。
老杨从怀中掏出玉佩，塞到陈玉诗手中，不顾两人反抗将她与常安拉进酒楼内，
“我不！杨叔、林叔还有小年都在杀妖，就连二狗子都跑去城门口了，休想落下我一人！”陈玉诗反抗。
“不错！别以为女子就要依靠你们男子！在朝堂上本宫都不输给任何一位朝臣！”
两女瞪着老杨，陈玉诗甚至将玉佩扔还给他，显然不打算留守酒楼。
见两人如此倔强，老杨只得无奈摇头：“也罢。拿好臭小子留下的符箓，都小心一点。”
老杨一辈子都以定北军为荣，如今让他眼睁睁看着百姓丧生妖口，他是决计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而对陈玉诗做出的决定，老杨虽然担忧，却也有一丝欣慰，不愧是他养大的孩子。
“死胖子，你都不会武道，去了也是送死。要不你留守酒楼？”
“唉呀我滴妈呀！你个死瘸子有脸说我？”林厨子揶揄道。
“滚！”老杨一拐杖戳在林厨子腰间肥肉上，笑骂道：“贴好符箓，可别死了。”
四人走出阵法，裂缝在身后缓缓愈合。
外面所有人都背对酒楼，低声啜泣，忍着悲恸不回头。里面的孩子都涌到了门口，拍打着阵法，哭喊声四起。
一道阵法，生死两相隔。
......
而此时的黄沙城外。
“考虑得如何？”鳄通天问道。
对于自己的建议，他不认为陈玉年还有反抗的余地，自然乐得给陈玉年考虑的时间，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看着一个金丹期高手满心挣扎，最后不得不屈服于自己，主动献上所有道诀术法，自然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鳄通天甚至还希望陈玉年先拒绝自己，然后自己再威逼利诱，反复拉扯几次，最后逼得陈玉年不得不低头，如此才更为痛快。
陈玉年并未回答，反而转头看着黄沙城方向，淡笑道：“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鳄通天愣了一下，没听懂陈玉年在说什么。
而一旁的鼠洞天就警觉多了，顺着陈玉年的目光转头看去。
只是长空如洗，入目皆是金色黄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什么异常也没有。不由得让鼠洞天微微皱眉。
相比起两妖，江淮恩心里阵阵发毛，眼皮直跳，莫名感觉远处有一股危险降临。
而当他重新看向陈玉年时，瞥见陈玉年脸上挂着的淡淡微笑，心中警钟长鸣。
“不好！”江淮恩一声暗叫，身形爆退，朝着远处极速掠去。
“嗯？人族，你干什么！”鳄通天见到江淮恩的动作，顿时愕然，怒骂出声。
“逃！”江淮恩头也不回地喊道。
呼！
话语刚落，一阵旋风袭来，极远处隐隐传来阵阵雷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刹那间轰鸣声便如同出现在耳旁。
大地颤栗，黄沙四起，四野臣服。
轰！
剑光突起，一点寒芒刚刚出现在两妖眼中，还不等鳄通天反应过来便已然从天而降，化作一道白光。
太快了！从天际的一点寒芒化作覆盖天地的白光，连一刹那的时间都不到！
天地失去了颜色，鳄通天眼中只剩下漫天白光。
“啊！”惨叫声响起又消散。
等到白光散去，鳄通天呆呆站在原地，眼光涣散，眉心赫然出现一个血洞，前后透亮。
少年御剑而至，一妖授首。
“来了。”傀儡分身淡笑，转身朝江淮恩追去，对于江淮恩的记忆，他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