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啪
漠北城已被毁得一塌糊涂。
树妖的根须起伏，在大地上掀开一道道深沟裂缝，坚硬的青石板也裂成七八瓣，屋舍倒塌，方圆五里内找不到完好的超过两丈高的建筑。
在十万余定北军的围杀下，即使是筑基期七层实力的树妖分身也渐渐支撑不住。
体内妖力消耗巨大，导致他已经不敢频繁施展术法，只是凭着坚实妖躯和数百条树根之力，不断抽击。
饶是如此，也累得树妖怒吼连连。
“蝼蚁，蝼蚁！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粗大如龙蟒的树根肆意挥舞，撞击在上百人组成的小队身上，巨力轰杀数十士兵的同时，却也被配合默契的成建制士兵合力挡下。
也正是如此，在树妖体内妖力消耗大半后，定北军士兵的死亡率逐渐降低，气得树妖哇哇大叫。
“小的们，朝本域主这边集合，杀光这群蝼蚁！”
即使树妖再不情愿，在如此多数量军队的合围下，也不得不召唤城池内分散的妖怪。
吼！
吼
嘶吼声此起彼伏，众多妖怪在听到树妖的召唤后，纷纷响应，抛下正在打斗的对手，撒腿朝着树妖的位置汇聚而来。
“快快快！给老子挡住这群畜生！”
“死也要拦住，别让他们再聚拢！”
可惜，定北军本就以数量优势才能与妖怪缠斗，当妖怪开始撤退时，定北军的士兵便无法拦截了。但凡有三两士兵独自挡在妖怪身前，都会被轻易撞飞。
轰隆隆！
短短时间内，大批妖怪穿越半座城池，汇聚到树妖附近。
“杀！给本域主杀光这群蝼蚁！”
一声令下，所有妖怪都发了狂一般攻杀向定北军大部队。
转瞬间，攻守转换，被围杀的变成了定北军。
“突围！全军突围！”姜北望果断下令。
打是打不过的，如今之际，只能是尽力拖延，保存有生力量与妖怪群纠缠，直到陈玉年到来，方有一线生机。
然而，有了树妖这个主心骨和领导者在，妖怪群不再如往日一般群龙无首，散乱盲目。
成群的妖怪合围而来，不断阻挡在定北军突围的道路上，再加上树妖在后方袭扰，定北军一时间突围无望，被死死拦在包围圈内。
“既然无法突围，那便杀！”姜北望络腮胡炸开，怒目圆瞪，咬牙下令。
两军再次展开混战，但定北军明显实力稍弱，在围杀下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哈哈哈！蝼蚁，都给我死！”
树妖不断挥舞树根，上百条粗细不一的树根上串着一位位定北军士兵的尸体，鲜血沿着树根汩汩流入树妖体内，逐渐化作干尸，好似挂在树根上数年之久，被风干至此。
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定北军死伤大半，转眼间便只剩下万余士兵在苦苦支撑。
看这形势，要不了几分钟定北军的这股大部队将全军覆没。
“杀！打开包围圈，配合将军撤离！”
人族士兵的体力本就不如妖怪，奔跑速度更是差之千里。直到此时，分散在城内各地的定北军小队才不断汇集而来。
在几位将领的带领下参与进混战之中，打算掩护姜北望突围。
在人族与妖怪混战之时，同福酒楼外的地面上，老杨与林厨子躺在地上，胸口破开大洞，血流一地，奄奄一息。
“杨叔、林叔，你们再坚持一下，陈大人很快就回来了。”常安顾不上满地脏污和皇室尊严，跪倒在地托着两人的头颅，大声呼喊着，希望能让两人保持意识苏醒。
“哇......”老杨吐出一口鲜血，右手死死抓住常安的衣袖，声调颤抖，竭力说道：“殿......殿下，告诉臭小子......护......护佑漠州，杀光妖怪......”
“杨叔您别说了......您再坚持一下......”常安哭泣着，抹去老杨嘴角鲜血，可他口中源源不断吐出的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小诗......你去哪了，你快来呀，救救杨叔林叔......”
“陈大人......你快回来呀。”
树妖的一声召唤，原本围绕在周围的妖怪都跑去围杀定北军了。此时三人倒是没有危险。
咚。
不远处，陈玉诗拄着长剑，一步一顿缓缓走来，面色焦急地望向酒楼方向。
等她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老杨和林厨子两人，顿时尖叫出声，不顾伤势，连滚带爬奔到两人身旁。
“义父！林叔！别怕，我这就救你们！”
陈玉诗嘶吼着，双手紧紧握住两人的手，将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输入两人身体中，希望能延缓两人的伤势，争取时间。
“别......别耗费灵力，留着......留着保护自己......”老杨咳血。
自己都已奄奄一息了，还担忧着义女的安危，生怕在混战中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义父，你别说话了......我一定会救你的......”陈玉诗嘴唇颤抖，话中带着哭腔，泪水如雨落下，止也止不住。
经历大战后，陈玉诗体内的灵力本就不多，分担到两人身上，也只能起到止血作用。
更何况，灵力并非万能。胸口破开大洞，这种伤势落在常人身上，早就当场死亡了。也就是两人经历过灵气淬体，体内生机远超常人，才能强撑着。
而林厨子实力太低，此时已没有说话的力气，进气多出气少，生命垂危。
两人的生机正一点点被抽离，眼神逐渐涣散。
轰！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陡然间出现在天边，带着音爆声轰然而至，转瞬间便凌驾于漠北城上空。
陈玉年阵阵心悸，他感受到了老杨几人的情况，听到了常安的嘶吼声，终于在此刻携带无边怒火赶到了漠北城。
啪嗒。
陈玉年轰然落地，砸在四人身旁，迅速握住老杨和林厨子的手，磅礴灵力急速输入两人体内。
一颗颗丹药从储物袋中飞出，迅速化为灵液融入两人的口中和伤口处。
有恢复灵力的，有修复伤势的，甚至还有定颜的，统统被陈玉年一股脑儿塞入两人口中。
但以陈玉年此时的炼丹术，还炼不出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丹。如此多的丹药和磅礴灵力也只能稍稍延缓两人生机消逝的速度，无法愈合胸口的血洞。
“不......不要死......”
陈玉年慌了，自重生的十五年以来，他第一次慌了。
那怕当日迎接雷击，他也只是淡然处之。哪怕发现世间无灵气，他也只是略有失望罢了。
可这一次，他真的慌了。
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两位家人逐渐死去，但他却无能为力，救不了家人。
陈玉年惊慌失措，一时间只顾着往两人体内输送灵力，企图延缓死亡的速度，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臭小子......你回来了......没受伤吧......”
老杨好似回光返照，看着眼前最让他自豪骄傲的义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右手颤巍巍抬起，抚上陈玉年的脸颊。
看着陈玉年，老杨并未交代什么遗言，也没嘱咐他守护什么，只是轻声说道：“回来了就好......”
一旁的林厨子在灵力的输入下，回复了一丝清明，艰难开口：“唉呀......我滴妈呀......小年回来啦。后......后厨炖着你爱吃的蛇羹呢......别忘了......吃。”
当陈玉年在黄鹤城之时，老杨在知道他即将返程后，便喋喋不休问他想吃什么。林厨子则掐着时间炖着他斩杀的蛇妖，其中还加了许多滋补的药材，柴火一刻没停，即使是先天境的妖肉也被炖得无比软烂了，就等他回来。
老杨口中吐着鲜血，好似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死死握着陈玉年和陈玉诗的双手，说着最后的遗言：“去找你们的父母吧......要好好活着......”
“老杨，你说的什么话，你就是我们的父亲，你别死！我不会让你们死的！”陈玉年泪如雨下，大声哭喊着。
人生本就无奈，莫说金丹期，哪怕是仙人，谁又能没有遗憾。
啪嗒。
老杨和林厨子的手无力落地，彻底失去了声息。
陈玉年纵有金丹大圆满的境界，纵然无敌天下，也依然留不住两人的性命。
“为什么！你为什么才回来！”
啪的一声，陈玉诗一巴掌重重甩在陈玉年脸上，紧接着又一把推在他的胸口，失神的陈玉年顿时被推倒在地，无力歪倒在地上，心如死灰。
“哇！”陈玉诗大声哭喊着，扑在陈玉年胸口，哭喊着责怪他：“为什么，你为什么才回来，你去哪里了......”
常安坐在兄妹俩身旁，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无从安慰。
城池中四处燃烧的火光冒起浓浓黑烟，随风飘荡在整座城池上空，显得天色灰蒙蒙暗沉沉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陈玉年颤抖着握住老杨的拐杖，拐杖中部还箍着一圈铁皮。
自从上次折断后，老杨也没想着换一根，陈玉年还嘲笑他抠门小气，老杨却说下次揍他的时候更生疼，气得陈玉年直呼自己不是他养的。
“啪！”
陈玉年握着拐杖，重重敲在自己的额头上。
“痛。”
今生十五年来，不知道多少次被老杨用拐杖砸脑袋，以往他都是故作疼痛喊一声。
唯独这一次，真的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