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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天路迢迢 > 第11章 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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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送完床垫退出永安宫,里面只有两个太监和两名宫女守着,昭仪自然是去打扫冷宫了,真是个实诚的女子,太后也是无奈让团圆给她找了一套工具,听说她和环莲已经将冷宫的花园扫了大半。回到闻政殿忽然听到里面传来鼾声,一只毛笔抬在胸口的位置,半张床垫卷起靠在脑后,皇上坐着睡着了。

四位镖师顺着路一直走到红门,见了少府的牌匾便叩门报信,不久刘协就走了出来。

“小子就是刘协,几位是?”

“我们是沈传文派来送镖的镖师,这是沈员外的信,这是镖契,这是托的镖。”

少家三名男子虽然现在南阳郡,但是少府里照样还有里外两百人,少玄英的妻子和小妾还在呢,还有少士恩的兄弟姐妹也在此生活。对刘协少谦下了死命令,下人、管事都必须把他当小主一般对待,这里终究是少谦的主家,家里仆人无有不从的。少谦已经有了大模样,照此长下去应该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如今倒回去看那个在乌林被绑上气球的小子已经没了影子,当真是岁月如梭,转眼就是三年岁月匆匆。

“沈传文?”

刘协这几天正焦头烂额呢,少府里有一院子给刘协住,于是武敢当、秦虑和胡亮陪着刘协和唐雨溪住在院子里。三孙子、王午、东六和张进住在了两间仆人住的矮屋里。小小年纪就被何驰布置了这么繁重的功课,这可是正经的御人之术启蒙教学,心智全开的成年人未必都能轻易活学活用。

武敢当、秦虑和胡亮这三人各有所长,性情也没那么离谱,或交流或使唤没有什么实际障碍。

那狂傲的三孙子,刘协想要叫一个顺口的名字都费劲。叫他三孙子他就急眼,叫他三爷他又不应,给他一个名字,他又嫌弃眼睛看天。

不赦的王午是个闷葫芦,动不动就是脖子一横“反正我是死囚”一句话噎死刘协。

流浪的东六虽然可以交流,但是骨子里透着高傲,上手做事可不含糊,自己的衣服自己能缝补,洗衣、做饭、抄书、把脉样样都能上手。但若刘协问他具体会什么、具体懂什么,他就闭口不言了。

吃百家饭长大的张进总是嚷嚷着建功立业,与人吹牛总说自己要娶何驰的妹妹,嫌弃刘协是个小子,闷在府里没个施展的机会。

要是刘协生在现代,一定会抗议要求减负,教人也没这样教的,什么妖魔鬼怪就直接塞过来。但终究是师父的命题,其他人暂且不说,东六自有一身本事,张进也是一身的胆气。渐渐熟络了打开了心防也许会好说话些,至于那另外两人只能说来日方长吧。

“雨妹,师父命人送来四张床垫子,松软极了。”

看唐莹便知道唐雨溪姿色必不会差,身形已经超了刘协半头。住在少府里没有多少约束,之前觉得刘协碍眼,现在相处惯了也就看习惯了,两人合床睡只是早早晚晚的事。

“这可是稀罕物!”

“一共送来了四床,我拿一床给你铺上。”

“协哥且慢。师父送来了四床,那外屋睡的正好是四个人,莫非不是给我们用的?”

刘协眉头一皱,顺着这可能性思考起来。

“我可以不睡,但是那外屋四个人除了东六先生,其他都是身强体壮的应该是不用。”

“协哥可不能这样想,那四人早一天得力便能早一天为你所用,你要随太子去走黄河,带着四个存有异心的怎么可以。既然是师父做的东西,以后自有更好的送来,莫贪一时享受,误了家国大事。”

刘协点了点头,想通之后立刻将铺在自己床上的床垫也卷了起来,右手抱住,左手提了一圈,唐雨溪一人提两卷往外屋走去。

三孙子抠着臭脚丫,雪白的床垫立刻被他踩了三个脚印子,刘协无奈的摇了摇头。反观王午却小心翼翼的铺在床上,用背试了试松软后才躺了下去。

东六收了床垫看不出喜怒,仿佛没有这么一回事。张进试了试手感没解草绳铺开,反而收进柜子里小心藏着。

真是四种人四种状态,刘协带着唐雨溪回到自己的院内,两人对视一眼,刘协先说道。

“王午有活的念头,只可惜他的罪实在难赦。”

唐雨溪点头,接道。

“东六先生不在乎身外之物,应该更注重礼遇。”

刘协再接,道。

“张进珍惜物品,也不贪图享受。”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却在最后那狂徒三孙子的问题上卡住了。

“协哥可还记得李、杜两位姐姐说的话,师父说过恩、威、赏、罚、礼。这恩、赏、礼我们好做,威和罚该怎么做。”

“孙武云: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协哥的意思是,时候未到。”

“只要我们不露出破绽,那三爷迟早会露出破绽。”

唐雨溪点了点头,刘协也不急于求成,太子出行的事还要一番准备,在这之前还有天子选秀。不过肖得意已经先行一步开始准备,昆西打了头阵着手在河南埋下了先行的眼线,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人探查消息以期从中弄权谋取暴利。

刘协和唐雨溪专注攻题,太子和皇后则盯着南阳郡,今日的南阳郡就是明日的河北,何驰要能化掉危局,那当真就是给太子上了一课。一家得了势,总有攀附之人纷纷搭上便车,姜氏是河北的士绅一族,真要自己对自己动刀子何能下得去手。故而关键时期,太子断然是不能背这弑杀亲族的黑锅的,何驰固然可以躲在幕后观望,但他始终是皇帝手中的挡箭牌。

皇帝并不期望他能将少家翻过来,这次南阳郡无论闹出什么幺蛾子,轩辕关都有军队帮助他镇住局面,天子一直测不到何驰的底牌,所以这次只是想看看何驰究竟有多少能耐。双向压力测试,还在进行之中。

“夏侯珏听命。”

“末将在,请刺史大人示下。”

何驰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王匣与那两名骑兵至今未归,今夜可能大大的不太平,土地乃是一方豪强的实力之所在,依律而行进行体罚,士绅们最多哎呦两声,但是你要清算他们吃进去的土地那就是捅了马蜂窝。何驰知道这大坝上的第一块砖头不好动,毕竟一旦动起来大坝就有溃堤的风险。可是不动这第一块砖,谈什么清算!这新手关都没过,河南、河北两地士绅更没个惧怕,豪言壮语说了半天结果就是隔靴搔痒。

宛城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在看着呢,何驰强则太子强,何驰弱则太子弱。强则可以开百年盛世之基业,弱就是去黄河两岸撒钱豢养士绅助其扩张。也罢,既然是自己拉起的大旗,何驰就有义务自己将这大旗立起来。

“派传令去通知轩辕关守将,未见何某项上人头不得入关。立刻聚拢宛城守军撤防,带着耿平出宛城南门十里下营,未见何某项上人头不许轻动。”

“……”

“军令如山。”

“得令。”

夏侯珏领命出了郡守府,正与传令兵交代任务,潘安就走了出来。

“何大人恐夏侯将军执行起来打折扣,故命我来监督。”

“我知道了。”

经历过战阵的夏侯珏怎么不知道这时的凶险,王匣和那两名骑兵很可能已经没了,这少氏一族已经铁了心要造反。这个时候若是一个脑子正常的将领,只需要派人去轩辕关报信,宛城城门一关守到三更天,轩辕关轻骑就能杀到。这是一个正常的战术思路,也是皇帝设下的一重保险,当王匣失去消息的时候这个保险就应该启动了,何驰却迟迟没有按下这个保险按钮。

回到公堂上,新任的宛城县令叶立被何驰点了名字。

“宛县县令叶立,参见何刺史。”

“我只有一道命令,派人拿着锣去走街串巷,告诉宛城百姓,今晚宵禁谁都不许出门。居无定所者全部收纳进县衙之内,此乃军令,别给我打半分折扣。”

“遵刺史令!”

叶立得了命令匆忙离去,一进一出夏侯珏又出现在公堂之上。何驰一皱眉,这刀枪拼杀出来的将领当真有一股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做派,顶着死命令还要回来劝。

“刺史大人!骑勇至今未归,此等行径乃与国为敌,宛城若有失必遭圣上问责。”

“你认为宛城若如果有失的话,我何驰还会活着等皇上问责吗?”

“何驰!我知道这些人是你的亲族,你下不了手,我替你来!给此等贼人机会,他们却不思悔改,你何苦以命饲虎?”

何驰的视线盯上了夏侯珏,两人互不相让,看来刺史这个身份的威力终究是有限的,自己的刺史印又在小圣女手上,此刻只有一个总督事印挂在身上,这一方印的份量完全不够看。强的不行,就要来弱的,自己要是连夏侯珏都说服不了,那倒不如干脆守城待援呢。

“在夏侯珏将军看来那些人已经是贼人了吗?”

“不然呢?”

“恶者寡,而盲从者众。夏侯珏将军分得清谁是首恶,谁是盲从之人吗?南阳郡为天下第一郡,一旦刀兵见血,何时可以止息。”

“兵贵神速,取其首恶,杀溃一阵,便能止息。”

“确实可以这样快刀斩乱麻,可是一副猛药用对了是良药,用错了就是毒药。一天之内聚集起来的人哪有什么首恶,别说将军带兵杀过来,只要在城门前立几个卫士,他们便不敢靠近宛城半步。”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要以身犯险?”

“贼心已起!斩其身易,斩其心难,唯有逆敌而行。我何驰摆开公堂,让他们看到法度之所在,若事成斩却其心,南阳郡安定无事。若事不成,我何驰唯死而已。”

夏侯珏无法理解,一根筋扭着就是捋不直,这交换比明显有问题。在他看来,何驰就是以一个大概率会失败的结果去赌一个好结果,对于战阵之中成长起来的将领,理应借势而为保全自身的同时打击敌人。

“这不就是去赌吗?”

“夏侯将军,我要提醒你。少冲传唤不到,扣下衙役和骑勇,并非叛乱而是抗法,抗法就应该以法御之。我何驰或被抓或被杀那才是叛,才可动刀兵去杀。”

“有何不同?”

“大不同!”

“我不懂!”

“那我就解释给你听!”

何驰惊堂木一拍,夏侯珏收住了嘴巴。郡守府内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春风翻动书页的“娑娑”声回响在公堂之上。

“聚众抗法如同煽风点火,你带兵进来所谓的平乱,无非就是以火灭火。其中杀伐难免,所有被裹挟其中之人或死或伤,事后清算都以叛乱论处又要牵扯连坐,绵延百户!指一人为叛,便会有百人因此获罪,其中暗藏的尔虞我诈何某尚且无法识破,敢问夏侯将军看得透吗?打叛军是痛快,但之后以律法收尾时或罚或流何止千人。至此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千人获罪南阳郡就要少一千户人,万人获罪南阳郡就要少一万户人,这些少掉的税赋又要嫁到活着的人头上,田亩因为人力不够而荒废。这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起头的就是这叛字。”

“……”

“夏侯将军别不服气,你可知道何驰在苏州假死之事。天子手握证据清算了多少人,然而现在苏州几处盐枭聚集之地依然是老样子,税赋不明权责紊乱。对外将军可以调兵遣将杀伐果决,但是对内杀伐是最坏的手段!若以法服南阳郡,展现的是律法威严。若以战服南阳郡,展现的是什么?我昭国反贼遍地吗?大动干戈调集精锐,就为了打这些临时起意的一群乌合之众,我宁可去死也挂不下这脸来看!”

夏侯珏呆立着,他想说些什么反驳,却根本组织不起语言。

“去执行命令吧。”

“是。”

挨了一顿训斥夏侯珏憋着气退出了郡守府,这个何驰自有不凡之处,脑子里想的东西茫茫多,眼前少冲还没杀到就已经想出去了十几步后招,这等思维延展性罕有人与之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