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商场出来，夏初糖去了百货大楼。
跟过去相比，这里面的顾客明显少了很多。
为了节省时间，夏初糖直奔糖果副食区。
“齐梦！”
“哎呀！夏初糖？”
正在理货的齐梦听到有人喊她，转身一瞧，开心：“你过来买糖？”
“不买糖不能来看你啊？”夏初糖打趣问道。
齐梦有些不好意思道：“当然行了！你想要买什么吗？要不要我陪你逛逛？”
“不用。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夏初糖感觉齐梦精神似乎不太好，脸色苍白，说话小心翼翼的。
“你怎么了？感觉像是怕我找你似的。”
“不是。”
齐梦尴尬无比，低声说道：“我们百货大楼要改个人承包。要是表现好能继续留下，要不就只能下岗……”
她是不敢在柜台前闲聊。
“留下？留下做什么？”
“说是可以转正，继续当拿铁饭碗的营业员。”
看到齐蒙小心翼翼的举止，夏初糖轻笑一声：“你都说了要改承包制，怎么继续拿铁饭碗？谁给你碗啊？”
“这个……”
“齐梦，这话是不是许琳琳跟你说的呢？”
“你……你怎么知道？”
夏初糖扶额道：“她的话你也信？你们关系很好吗？”
“也不光是许琳琳说，别人也在说。”
齐梦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来了国营商店，我不想下岗。”
“那你可以承包个柜台啊。”女孩说道。
“呵。哪里有那么容易？”
齐梦的脸上满是愁云：“承包一个柜台要四千块钱，而且只是一年。除此之外，还要保证卖的货是有牌子的东西。这两个条件，我哪个都办不到。”
就算咬牙凑齐的钱，去哪里找货源也是问题。
随便在批发市场拿东西，百货公司不同意卖。
“齐梦，市场经济的改革是必然。你要改改你的观念了。”
夏初糖开口劝说：“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百货大楼没有什么铁饭碗，所有人都要面临承包柜台或者下岗的选择。”
像齐梦这样还没转正的人，肯定会第一批下岗。
听到女孩的话，齐梦先是一怔，随即整个人脸色惨白。
双眼满是绝望：“要真是这样，那我就完了。”
“怎么完了？外面工作那么多，干什么都能养活自己啊。”夏初糖宽慰道。
齐梦摇摇头，苦笑：“别人可以。我不行。不瞒你说，我爸妈给我相了一门亲事，对方愿意给三千多块，还有三大件……”
“要是我的工作不是铁饭碗，他们就会让我回去嫁人！”
夏初糖恍然大悟，怪不得齐梦忍气吞声，受了委屈，也那么执着留在百货大楼。
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
“齐梦，现在都是市场经济，百货大楼没有什么铁饭碗了。你有没有别的打算？”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男人。”
齐梦掩面抽泣：“那个人前面都娶了两个媳妇儿了，都死了。”
“你爸妈知道吗？”夏初糖拧眉。
“咋可能不知道呢？她们只看重彩礼多少，才不会管我的死活。”
齐梦凄苦地扯了扯嘴角，“她们常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只要把我卖了，我就是死了，也跟她们没关系。”
夏初糖：“……”
西海落后，现在这个时候，重男轻女是普遍现象。
“齐梦，你爸妈会来百货大楼查你吗？”夏初糖沉吟片刻后问道。
齐梦怔了下，摇头：“她们也不问。我在百货大楼上班，左邻右舍都知道。”
万一她下岗了，不用齐梦自己说，嘴巴长的人多得很。
她家里人肯定很快就会知道。
“齐梦，如果……承包个柜台，你继续留下的话。你觉得行不行？”
“啊？这个……”
齐梦被问的怔住，“可是，承包柜台要很多钱，还有货源……我做不到啊。”
“这些我来办好，你来负责卖货。等于是，我是你老板，你给我打工。”
“啊？这……”怎么可能？
齐梦以为女孩逗她开心，心中一暖，“糖糖，谢谢你的安慰。如果真能这样，我肯定求之不得。”
问题就是，这根本不可能。
虽然知道夏初糖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她的年纪在这里放着。
就算凑足了钱，百货大楼要求的货源也是难上加难。
明知道是女孩的安慰，齐梦还是很开心，主动：“糖糖，咱们做个朋友吧。你有没有联系方式，给我留个。”
夏初糖写下呼机号，“有事儿就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帮你。”
“谢谢……”齐梦感动的红了眼眶。
这段时间，她的压力太大了。
周围的同事都是竞争关系，再加上许琳琳的原因，齐梦在百货大楼基本是被孤立的状况。
回家又要面对父母的逼迫，总说她是赔钱货，让她快点嫁人换彩礼……
只有眼前这个女孩，对她鼓励宽慰，还想着逗她开心……
“齐梦，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没有开玩笑。”
夏初糖在齐梦的眼里读到了感动，可偏偏没有期待。
她猜对方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如果你们单位要统计承包的名额，你一定要报名。”
“啊？”齐梦再次呆住。
看着一脸严肃的女孩，她慢慢相信，这个比她年纪小的女孩子，似乎没有开玩笑。
说那番话，也不是单纯为了逗她开心。
“别啊了。我认真的哦。”
夏初糖也很无奈。
在失神的齐梦眼前晃了晃手，“给我推荐些糖果吧。我要拜访一位老爷爷。”
一提到买东西，齐梦立刻像是打了鸡血。
手脚麻利，思路清晰。
三言两语就推荐了好几种糖果，并且说了味道价格……
这样子的齐梦跟刚才茫然，绝望的女孩，判若两人。
夏初糖也再次打定主意，百货大楼这里她要承包个柜台，而售货员就用齐梦。
称了不少糖果，夏初糖结账后，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剥开糖纸，直接放进齐梦的嘴巴里。
“哎呀——”
齐梦脸一红，紧张看了看周围：“糖糖，我们单位有规定不允许自己吃……”
“别怕，这是甜巧克力，放嘴里一会儿就没了。”
夏初糖眨眨眼，笑：“齐梦，以后都会好的，别放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