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医师托臣寻找的紫玉参有消息了。”
“当真?大好,大好!国舅何以还跪着?来人!赐座!”
“谢陛下!”
“国舅,紫玉参何时送来?”
“陛下,正在送回的路上,不出意外,五日可到京。”
窦国舅撩了撩深红色袍子,眼睛扫视了一下仍然跪在地上的百里穆,跪坐到宦官为他搬来的软榻上。
百里穆垂着头,眼角看向窦国舅。
窦国舅与皇后生的很像,一看就是同胞兄妹。
五十来岁的人,保养的极好,看着如三四十岁之人。
百里穆收回视线,垂头看地。
他这边前脚才进宫,国舅爷后脚就跟来。
百里穆紧紧抿唇,国舅爷在皇宫的眼线真多。
思索,待会儿如何说话。
如何说话不把自己折进去!
他清楚,他告不倒六皇子。
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京城,又拿不出凭据。
若不是担心苟六一仍然困在仓城郡出不来,他不会这么急着找皇帝告状。
六皇子的亲母皇后,虽说不算美貌,比起那些后来选出的妃嫔,逊色太多。
然,老皇帝这人讲面子,很在意他人对他的评价。
皇后是他糟糠之妻,就算感情淡了,他也会保留皇后的颜面。
对皇后的要求和皇后的亲子,一般都会有求就应。
国舅这人,很会讨好皇帝,对皇帝的喜好从来都是极尽全力的满足。
老皇帝对国舅越来越依赖,很多事都托付国舅去办,对国舅的很多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百里穆叹气,只希望父皇能稍微多过问一下六皇子,让六皇子行事能够收敛一些,给苟六一出仓城郡的机会。
他现在担心,按国舅爷行事作风,很会颠倒黑白。
去仓城郡,他有户部职务做为理由。
但做为皇子,离京须告知皇帝。
还有不少他暗中隐藏的手下,因为出手救他,恐怕暴露在国舅爷的眼睛下了。
国舅知道他探查六皇子,又暗中养人,就不可能如往常般无视他。
百里穆知道,他走进皇宫状告六皇子的那一刻,就与皇后国舅这一派明着对立起来了。
左相,也没有任何倾向他的表象。
他现在势单力薄,在他人眼中,就是以卵击石。
只希望,莫要连累到苟家和姜家。
窦国舅整理好身下的袍子:“陛下,臣今日听到一奇闻。”
皇帝看向窦国舅,表现的很有兴致:“哦?说来听听。”
窦国舅嘴角上翘:“仓城郡出现了成群乌鸟。据说,乌鸟身披道袍,带着金光,出现在仓城郡都城内。”
皇帝惊讶到了:“乌鸟?身披道袍?”
窦国舅跪坐着行礼:“陛下,此乃祥瑞之兆啊!在乌鸟出现后,派人寻找紫玉参的人就来了消息!”
窦国舅露出舒心的笑:“这下大医师定然能为陛下制成万年丹,恭贺陛下!”
皇帝的脸上,不再是百里穆在时的怒容,取而代之的,是怎么控制也压制不住的笑容。
“甚好!甚好!”
窦国舅像是刚发现百里穆一般,惊讶的看看百里穆,问皇帝:“陛下,十一殿下是来请罪?
是因为十一殿下私下乔装入仓城郡吗?
还是因为十一殿下私下养的那些人?
陛下,既然十一殿下主动认错了,就宽恕他吧!”
百里穆深吸气:“父皇,京城不少物品无端涨价,且高涨不下。儿臣做为司市,又身为皇子,与公与私都必须查明原由,这才暗中潜入仓城郡调查!”
百里穆抬眼看看皇帝,见他脸色又不太好看了,垂下头:“父皇,儿臣并未私下养人!只是些玩伴,因儿臣被困仓城郡,出于情谊才出面相帮一二!”
老皇帝盯着手边的杯盏,沉着脸,不语。
十一皇子说六皇子敛财养私兵,窦国舅又说十一皇子私下养人。
他这几个儿子都不是省心的!
老皇帝掀起垂着的上眼皮,看看仍然趴跪在地的百里穆。
能让窦国舅出声,要么就是小十一真发现小六些什么。
要么,就是小十一的势力已经足够让窦国舅忌惮了!
老皇帝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他想大医师了。
只要大医师把万年丹制出,他就可以活的长长久久,一直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
他的儿子们都死了做皇帝的心吧!
窦国舅见老皇帝脸色不好,出声:“陛下,臣想去见见大医师,问问他那里还缺什么药材。”
窦国舅轻蔑的俯视一眼地上的百里穆。
他认为百里穆这么急着来老皇帝这里告状,是急功心切又无谋划,告状连个证据都不知道搜集一二的么?
真是心大胆小,被抓进一次牢房,知道怕了,想让老皇帝护着?
痴想!
窦国舅慢慢起身,苟家远在西毛郡,姜家与百里穆又拐了两层关系,他没有皇后对百里穆那么大忌惮。
他跟着进宫,没打算这次咬死百里穆,也咬不死百里穆。
只是阻止百里穆说太多。
老皇帝还是很多疑的。
对谁,都多疑。
老皇帝听到大医师,脸色缓和了一些:“朕也过去!”
起身走到百里穆身前,垂眼看着百里穆:“小六去仓城郡散心这事,皇后同我说过。朕希望你能潜心向学,将来辅佐兄长。司市一职暂时莫做了,朕会派向先生去你府上辅导与你。”
百里穆恭敬行礼:“儿臣谢父皇!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窦国舅扶着老皇帝走了,百里穆双手撑地,站起。
膝盖因跪着的时间久了,一下子直不起来。
百里穆咬紧牙,一步一步走出皇宫。
皇帝信了窦国舅的话,百里穆没了职务,变相禁足在府,还被明着放了一个眼线在身边。
百里穆加快步伐,他还得感谢老皇帝,谢他没有追究他私自出京城和私自养人的罪行!
不行,他要在向先生进府前,把去仓城郡的人手安排好。
“相爷,十一殿下回府了。”
“嗯,早料到如此,下去吧。”
“相爷,有一事。”
“何事?”
“仓城郡那边传来消息,有三人被官府抓走了。”
“什么?为何抓他们?”
“相爷,他们是被当做劫狱共犯被抓的。”
“你说什么?劫狱共犯?怎么可能!”
“相爷,千真万确。是否需要属下去营救他们?”
左相坐不住了,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怎么想都没想明白,他的人怎么就成了劫狱共犯的?
他下令他的人不许出手的呀!
“是六皇子干的?”
“相爷,属下不确定,不过人确实在六殿下手里。”
左相皱眉,六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非要把他赶到十一皇子的船上?
还是说,故意抓的他的人?
窦老儿要对自己出手了?
天色渐晚,厚厚的云层在天上涌动。
窦国舅与老皇帝在大医师那里畅谈了半下午仙丹药材美人,回了府。
一老奴双手递上一信简:“老爷。”
窦国舅慢条斯理的净手,懒洋洋的打开信简,眉头蹙起。
暗格的人对他出手?
什么意思?
皇后想做什么?
窦国舅放下信简,沉思片刻:“你暗中查一查府里那些眼线!”
“喏!”
窦国舅想了想,挥挥手,一个黑影出现。
“你去看看,蓝队后面有没有尾巴!”
“喏!”
皇后确实想做点什么,她梳理了这些年她培养起的自己的势力。
“娘娘,十一殿下被撤了官职,禁足在府。另外,国舅府的人说,国舅爷已寻得紫玉参。”
皇后摆弄着她的海棠盆景,点头:“地宫可有何消息?”
“娘娘,那边的人说并无发现,国舅爷的人一直在杀人。”
“呵!”
“娘娘,十一皇子已回京,可要告知六殿下?”
“不必了,我阿兄会去说的。行了,你下去吧。”
“喏。”
皇后摸着海棠叶,想要做皇帝,不容易,一个女人想要做皇帝,更难。
她想要得到国舅的支持,又担心国舅同她一样,是个有野心的。
还是得先暗中观察一番。
皇后转身回到榻上,侧躺下。
小六真是个蠢的,人都回到京城了他还不知道!
唉!
他做了皇帝,恐怕也是掌控在国舅爷手里。
“老墨,你鱼抓的不错,下次我想吃鱼了,就找你啊!咯咯咯咯……”
苟六一捂着嘴笑,她一看到阿墨,就忍不住笑。
阿墨被关在牢里的时候,苟六一没注意。
阿墨站在她面前了,苟六一发现他很像某部电视剧里的老莫。
怎么看,怎么像。
再配上名字,苟六一觉得还是老墨比阿墨更适合他。
苟六一的笑,含夏她们都挺不解的。
于是她们也都时不时认真的打量阿墨,想从他身上找到笑点。
嗯,胡茬子挺多。
嗯,胸肌挺大。
嗯,腿毛很长。
嗯,脚趾甲也挺长。
嗯,……
阿墨被三个女人看的十分不自在,双腿死死夹着马肚子,双手紧紧攥着马绳。
长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的不正常!
不仅长的不正常,还很显老。
不然六姑娘为毛总叫他老墨?
蓝彦沉默的骑马跟在芸娘后面。
含夏含秋让了一匹马给了蓝彦,两人一马跟在苟六一左边。
芸娘喝着酒骑马跟在苟六一右边。
他,只能跟阿墨两人跟在后面。
蓝彦尽量远着阿墨,他发现因为苟六一奇怪的笑点,含夏她们都在不停的打量阿墨。
他不想被顺带着打量。
“姑娘,前面到南城门了。”
阿墨心里有些激动,终于出山了!
终于要进京城了!
终于要见到十一殿下了!
终于要同这几个女人分别了!
苟六一拉停乌龙,看向阿墨。
阿墨:……
不是又要笑吧?
苟六一略微思索:“老墨,你下马先进城。”
穿着一身乞丐服,骑着高头大马,这正常吗?
再说,他是百里穆的人,还是让他先回去稳妥些。
阿墨松口气,不是笑就好:“喏!”
下了马,正欲离开,苟六一又喊住他。
“你当心些,莫叫人认出你来。另外,你回府的时候也要注意,尽量别让暗中盯着王府的人发现。”
阿墨神色一紧,抱拳认真的行一礼:“多谢六姑娘!”
“等一下,你记得叫我的人先不要动,不要来找我,我需要他们时自然会去联系他们。”
“记得了。六姑娘可还有交代在下的?”
“没了,你注意安全。”
“多谢六姑娘!告辞!”
苟六一猜测百里穆的王府会被人盯住。
她不确定以前有没有人盯着百里穆,但确定现在肯定有人盯着他。
六皇子的人,皇后的人,国舅爷的人,甚至,可能还会有皇帝的人。
所以苟六一是很不认可十一皇子亲自跑去仓城郡的行为。
利少,害多。
若不是遇到她,好不好的人都已经被暗中杀死了。
苟六一皱眉,小表叔不会就是想着死吧?
他若死了,与国舅皇后一派不对付的人肯定会紧咬这事不放。
他若死了,苟婕妤没了皇子,皇宫里的妃嫔就没必要针对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
他若死了……,苟家没了王爷,也没了皇子,苟家会被忽视,或者被拉拢。
苟六一抿嘴,傻表叔!
“含夏姐姐,咱们还是分成两队进城。”
京城的眼睛多,苟六一不想被注意。
五个人带一条狗,太显眼,太容易被人记住。
含夏看向蓝彦,眼中充满威胁。
乖乖的让位,这次让她跟着六姑娘!
蓝彦抿唇看远方,天色暗下来了。
含秋也看向蓝彦,眼中充满恐吓。
乖乖的让开,不然回去让你老子揍你!
蓝彦继续抿唇看远方,云层有些厚。
芸娘看看蓝彦,无所谓的喝一口酒。
她想明白了,苟六一不是不信任她们,而是因为她认为只有蓝彦知道她会收物的秘术。
对此,芸娘不打算说破。
芸娘又看看含夏含秋,苟家的秘术应该是不允许苟家奴婢知道的。
确实,这秘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芸娘认为这收物的秘术,很厉害,又很弱。
它不是一门武功,起不到保护自身的作用,除非拥有此术之人自身十分强大。
但一个人再强大又能强大到哪里去?
猛虎还怕群狼呢!
芸娘又喝一口酒,跳下马,走到含夏含秋两人前。
“还是咱们三个一组。”
含夏不想应,含秋也不想应。
她们的功夫比蓝彦高,按理说,功夫高的人贴身保护主子才对!
芸娘左手搂一个,右手搂一个。
“两个小孩进城不引人注意,跟着咱们让个美人,容易引人注意。”
苟六一举手又放下,她想说她也是美人!
在芸娘的帮助下,三个女人结成一队,先进了城。
苟六一看向蓝彦的肩膀,海东青“啾”了半声,消失进了空间。
黑豹一见,夹起了尾巴“呜呜呜”。
苟六一抚摸着狗头,摸没了一条大黑狗。
乌龙悠哉悠哉的啃着地面的草,它是坐骑,它认为苟六一需要骑着它进城,它是不用被收走的。
它的认为,在苟六一摸上它屁股的那一刻,破灭了。
乌鸦拍着翅膀起飞:[我去盯着她们嘎!]
夜晚,左相和国舅两个人都从床上跳起。
“和郡守要见我?”
“和郡守?在哪里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