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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凤栖宫,裴瑾下了轿。

太监和侍者们跟在后面,裴瑾进去后,他们便守在门前。

一个小太监忍不住问道:“师父,陛下怎么如此动怒?”

总领太监金方时立马竖眉,往里望了一眼,看到皇帝正和凤君说话,就转头对那个小太监说:“小点声!脑袋不想要了吗?”

金方时是裴瑾最近刚刚提拔上来的,原来是敬事房宫殿监正侍,钟葵作为宫殿监督领侍,是他的顶头上司。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

“我们这些人,只需要听陛下的命令行事,其他的不能想,也不敢想,明白么?”

金方时这番话是说给小太监听的,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也是从小太监一步步升上来的,一直勤勤恳恳做事,一路做到了五品,裴瑾就是看中了她的敬小慎微,故提拔她做勤政殿总管。虽然都是五品,可在皇帝身边伺候,身份无意中就提高了一截,甚至可以说能和钟葵平起平坐。

但她很明白,越往上走,头应该越低。

“明白,明白。”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答应。

裴瑾扶着风天逸坐下,自己却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风天逸见她郁闷,就给南乔使了个眼色,南乔心领神会,马上招呼了其他人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南乔出来后,看到门外的太监总管有些熟悉,走近才看清,随即行礼道:“原来是金总管。”

金方时看到是熟人,也回了礼:“南乔公子。”

“恭喜金总管。”南乔举止得体,笑意盈盈。

南乔早就听说原来的魏敏回到了太后身边,没想到新上来的是金方时。

“公子折煞奴才了。”金方时还是像以前一样谦恭。

“金总管还是这么谦虚,往后还要互相照拂。”

南乔笑笑,带着身后的侍者走到了太监一行对面。

金方时恭敬地点头。

在大渊朝,太监地位不高,就算是敬事房这个最高衙门,作为宫殿监督领侍的钟葵也只是四品,而侍者最高可官至一品,也就是太后或者凤君宫中的宫令侍者,比如南乔。

金方时还在敬事房时,就和南乔熟络,但她时刻谨记小心做人的道理,纵然成为首领太监,也不忘以前的规矩。

“陛下因何事烦忧?”风天逸担心地问。

裴瑾不答反问:“看你又消瘦了不少,这两次的事让你辛苦了。”

风天逸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她手里的酒杯轻轻拿了下来,语气温柔地说道:“陛下不必自责,臣妾身为凤君,这是臣妾的本分。”

裴瑾望着他,他越这么说,她就越心疼。

风天逸见她可能又要像上次一样抱着自己喝醉,便及时岔开了话题。

“不然陛下说说为何烦闷,臣妾或许可以野人献芹。”

说到这个,裴瑾忽然就变得很生气。

她跟风天逸说了陆绎的事。

“这个钟葵,都是我平日太过放纵,才酿成大祸。”

裴瑾后悔地说道。

“不能全怪陛下,纵然是神仙也不能看透人心。”

风天逸劝道。

看到裴瑾冷静下来,他继续说道:“臣妾以为,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陛下定要彻查此事,切莫寒了陆同知的心。”

他想起陆绎对自己的关心,不由得为他说话。

裴瑾重重地点点头,她最痛恨钟葵这种妄想通过玷污他人身体达到目的的人,定要将其严惩。

“只是逸儿,你与陆爱卿不过几面之缘,为何对他印象如此好?”

风天逸一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在这几乎没有温情的地方待久了,别人的一丝关心就让他倍感温暖。

在这个就算是家宴也不能放开心扉的地方,就算是他和母亲相见,也只能点到为止。

“陆同知年轻有为,臣妾也对他很是欣赏。”风天逸笑着说道。

裴瑾终于笑了出来,“是啊,陆爱卿精明能干,帮了朕许多。”

“那位沈大人也不赖,敢于在危险中救出陆同知,想必身手也是极好的。”

裴瑾听他提起沈宴,脸上的表情又变了。

“他母亲可是吏部尚书。”

“而且我听说,沈宴和陆爱卿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今日却舍命相救,不知是否存着其他心思?”裴瑾眯起眼睛思考。

风天逸本来是想夸奖一番沈宴,却不想引出来这些,心中过意不去,连忙给裴瑾夹了菜,“陛下,快吃菜吧,不然要凉了。”

裴瑾回过神,“奥,好。”

但她看着这些菜神情一顿,风天逸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陛下放心,上次的事之后,兰贵君就把御膳房的人都换了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事。”

裴瑾点点头,说道:“他果然没有辜负你的教导。”

说完低头就开吃了,还给风天逸夹了几次菜。

他一脸幸福地笑着,多想时间就在此停留。

可裴瑾的一句询问打破了他的幻想。

“对了,我今早看了你留下的便条,是什么重要之事?”

突然被问到,风天逸反而没有了当时留下便条时的果决。

对上裴瑾期望的眼神,他咬着唇,犹豫着。

正当裴瑾欲再次发问时,他开口了。

“臣妾查到,上次下药之人是魏敏。”

裴瑾一惊,但随即就平静了下来,因为她早就怀疑过她。

“还真是她。”

看到裴瑾的反应,风天逸有些意外。

可是她不是下旨让丰兰息代为处理后宫事务吗?

难道,是逸儿故意这么说,其实是想保住他?

如此情谊,让她想起了自己和大哥。

她没有揭穿他,只是说:“我对她早有怀疑。另外,逸儿,这件事到我这里就结束了,知道吗?”

此事与太后有关,她怕他们被牵连,所以才这么说。

风天逸懂她的意思,微微点头。

用完晚膳后,为了避人口舌,裴瑾宿在了凤栖宫,但她睡在偏殿。

为了隐人耳目,裴瑾在凤栖宫暗中修了暗道通向偏殿,只有她和风天逸知道。

等到第二天侍者进来侍奉时,又会看到裴瑾从他们凤君的床上起来伸懒腰,南乔总会欣慰地笑笑。

其实是裴瑾天快亮时跑了过来,蹑手蹑脚地爬上了他的床。

风天逸看到她走向偏殿,即使知道为什么,也会有些失落。

他把蜡烛吹灭,合上了眼睛。

睡梦中,他感觉到好像有人给他掖了掖被角,还亲了他的额头。

他在睡梦中笑颜舒展,裴瑾也就在他身边安心地躺下。

裴瑾一夜无眠,一直在想该怎么处理陆绎的事。

锦衣卫镇抚司。

陆绎歪头望着沈宴的睡颜,自顾自说道:“睡着还是很可爱的嘛。”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奇怪,他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可爱?

真是匪夷所思。

他笑了笑,觉得自己肯定也是醉了。

但是在他们二人合作办案过程中,陆绎发现他查案时反应敏捷,头脑清晰,是绝佳的搭档,就是做事欠缺思考,有些莽撞。

他看着沈宴,嘴角带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给沈宴脱了鞋,又给他盖好了被子,就要往书房走去,不想却被沈宴一把拽住袖子。

陆绎转过身,以为他醒了要什么东西,于是重新靠近他。

沈宴闭着眼睛,表情却很痛苦。

“母亲,你能不能真心夸夸我?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听到沈宴类似梦呓的话,陆绎莫名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怜。

他看到他的眼角还带着泪,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他默默把沈宴的手放回被子里,又给他整理好被角。

第二日一早,沈尚书果然来了镇抚司。

陆绎起得很早,一直在等着她来。

佥事不敢怠慢,就把沈城请到了正厅,倒上了茶水。

她站在一旁,脸上毫无波澜,心里却在嘀咕着:陆同知,别睡了,快来啊!

锦衣卫一般不八卦,可现在也都抻着脖子望向正厅,都在好奇吏部尚书为何亲自来镇抚司。

“沈尚书怎么会来这?莫不是咱们陆同知惹上事了?”

一个小旗小声地问。

“嘘——!”总旗及时制止了她,“别乱说话!”

陆绎伸着懒腰走过来,打着呵欠对佥事说道:“孟青,我走……”

孟青瞪着眼盯着他,不断给他使眼色。

没听到有人回应自己,陆绎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沈城板着脸坐在那。

他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沈尚书。”

“下官莽撞,不知尚书大驾光临。”

看到陆绎如此吊儿郎当,沈城欲发作,但他又说得滴水不漏,让她不能把他怎么样。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形象,告诉自己要冷静。

沈城瞥了他一眼,没有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本官来接犬子回府。”

沈宴进宫后沈城就再未见过他,深夜才得知原来沈宴领着锦衣卫去救了陆绎,还被陆绎留下了。

“回尚书,沈公子还未起床。”陆绎淡定地回道。

沈城一听,直接急了,也不顾形象,瞪着他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沈城来势汹汹,孟青都为陆绎捏了把汗。

“沈公子是下官的救命恩人,下官怎么会害他呢?”陆绎微笑着说,“下官为报答公子之恩特地设宴,只是不想沈公子酒量不太好,一醉不起。”

“下官见天色已晚,不忍打扰尚书,所以就让沈公子留了下来。”

在沈城看来,陆绎这些话都是狡辩,他肯定有什么阴谋。

“巧言令色。”沈城无情地评价道。

陆绎得到了这一评价也不恼,还是和气地微笑。

这时,沈宴走了过来。

“陆……母亲?”沈宴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