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蔚州探路
就在当晚，跟随北华探子前往内地的两个马家心腹家丁，向马林和马爌父子汇报了他们回山西蔚州老家打探到的情况。
这俩人是马林父子派遣的心腹家丁，专程回蔚州老家探望还在老家留守的郑姨娘，和马爌的三哥马炯及幼弟马飙的。马林的意思是让二人到蔚州后见机行事，倘如路上风险不大的话，这次就把郑姨娘他们都接来北华。
马林一共有五子一女，其中只有和马倩同岁的幼子马飙是郑姨娘所生，其他四子一女皆为正妻侯氏所出，由此亦足见马林和侯氏夫妻情深。
在明朝中前期，官员们在上任时是不允许携带家眷的。但没个家眷又着实不方便，没人照顾饮食起居不说，亦无人管家理财，连生理问题都没法解决。总出去嫖娼招妓肯定也不是个长法。
后来就有官员想出变通之道，以随侍丫鬟的名义携带小妾走马上任。之后携带妾室算是被官场默认了。
到了晚明时期，这些个规矩已经没有几人遵从了，大家都堂而皇之地携带家眷走马上任，已成官场惯例。
比如在开原的高级将领之中，家眷没有跟随的就只有麻岩，他之所以没有携带家眷主要是因为开原地处关外险地，气候苦寒且又兵凶战危的，不愿意家眷跟来吃苦冒险。
马林原本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才没有携带家眷举族出关。但后来妻子侯氏还是带着马爌和马倩中途去了开原。之所以留下妾室郑姨娘他们几个守家，是因为老三马炯要在家读书参加科举。并且马家蔚州老家的偌大家业也需要留人看守。
两个家丁说：“他们很顺利的就潜回了蔚州老家，家里的情况一切都还好……”
原来开原部众刚北迁失踪不久，消息传回大明后，朝廷曾派人到马家问过情况，但留守的马家人也的确不知道啊！朝廷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罢了，倒也没有为难马家。
马家家人及族人惊恐了一段时间后，看到朝廷也没深究的意思，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后来开原部众一直杳无音讯，郑姨娘一个妇道人家，也是毫无办法。再说，她本身就只是个妾室，也当不了多少家，做不了多少主，只能是督促马炯、马飙兄弟俩安心读书，静待消息。
但在郑姨娘心里，其实已经认定马林等开原部众多半已遭遇不测，要不哪里会一两年了还没任何音讯的。
这次两个家丁回去把情况说明后，简直给了郑姨娘他们一个天大的惊喜！只是回去的家丁顾虑护卫太少，带马家几百族人穿越整个蒙古草原北迁的风险太大，就没敢让擅自决定。只是交待郑姨娘等不要走漏了风声，以后老爷会想办法的，让大家先安心等待。
马林听后也理解路上的风险，明白原来打算的只把郑姨娘等几人单独接来实在不妥。
马家在蔚州有几百族人，一旦马林的几个至亲家人潜逃，族人们必定会被朝廷拿来做替罪羊，这种抛弃族人的情形是会被世人唾弃的！
但要是组织几百马家亲族一起拖家带口地集体迁徙，目标又太大，不要说穿越蒙古草原的难度太高，就是大明的边关哨卡都出不去。哪怕偷渡潜越，几百人的大目标也是不可能的，当明朝的边关和锦衣卫是摆设不成？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想到两个儿子和小老婆还要继续在老家提心吊胆的生活，马林就一阵心痛，萨尔浒一战他已经失去两个儿子了，现在另外两个儿子还在虎口边，唉！
马林战败后弃城潜逃随时会被朝廷问罪，这等重罪按明朝惯例，基本是都是本人死罪，家人或入教舫司、或流放、或入奴籍。
现在朝廷可能是因为事情太多，整个大明中枢被接二连三的巨大变故弄得焦头烂额，一时没顾上马林。
将来朝廷一旦安稳下来，一定会有言官御史们参劾马林弃城潜逃这事儿。到时候，朝廷不管是处于维护脸面还是按以往惯例，必定会治罪马家，甚至其他的高级将领们都会被问责。
现在虽说马林及开原一众潜逃的将领们朝廷捉拿不了，可他们在老家都还有亲人，这些人就是砧板上的肉，随时都可以被朝廷拿来泄愤。
想到此处马林心中黯然。
转眼间又是一个冬季，这已经是北华军民经历的第二个漠北冬天了，经过这一年半时间的适应，大家已经适应了漠北的严寒和高纬度冬天漫长的夜晚。
朝不保夕，粮食短缺的日子也都过去了，在这个冬天，华夏部的一切都显得从容不迫，有条不紊。
新来的达斡尔人也基本都适应了在北华的生活，来到北华后，每十几二十几户达斡尔家庭被分散安置在北华的各个村屯里，形成大分散小集中的格局，一方面人少便于各村屯安置，一方面又有一些同族人共居，不至于使他们过于孤寂。这些新来的达斡尔人连汉语都不会说，要是完全没有同族人在一起，也肯定不妥。
通过这大半年和汉人及其他民族的共处，现在的达斡尔人已经逐渐适应并融入了北华的生活，一些聪明的小孩子甚至都可以说简单的汉语了。
汉语是北华的通用语言，各村屯的女真人均及零星归附的诸色人等，出于生产、生活的需要，都以汉语作为主要的族际交流语言。不过叶赫女真人因为长期受大明的影响和节制，大部分人或多或少本就懂一些汉语，他们掌握汉语相对较为容易。
野蛮接触文明后，必定是野蛮被文明吸引，而不是相反！
现在的达斡尔人，就连部落贵族和头人们，绝大部分都已经熄了想要离开北华的念头。
在北华生活多好啊！不愁吃穿，物资丰富，生活安定。相比在老家时的各种部落冲突、兼并。今天你劫掠我，明天我偷袭你，我强大了想要吞并你，他强大了想要吞并我，每天都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下，遇到灾荒年就更不用提了，部落部族之间的相互抢劫掠夺更是多如牛毛。
如今终于安定下来，可以让老婆孩子们有相对安定富足的日子了，对于他们很多人来说，来北华的这大半年是他们有生之年最安定的时光，只要做好了自己的分内事儿，安全什么的都不用担心，吃饱穿暖也不是问题。可以说，绝大部分的达斡尔人都己经不想离开北华自立了，觉得眼前这样挺好。
特别女人和孩子们，觉得北华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女人们有了更多的物品和漂亮的首饰衣物，孩子们有了更多的玩伴、更好的食物和更大的世界，这一切都是深山密林中的老家提供不了的，他们可不想再回到深山老林子里，继续过那种朝不保夕的野蛮生活。
达斡尔汗王博果儿自然是不愿意长期寄人篱下的，从一个大权在握的部落汗王变为一个华夏部的将领，其中自然有落差。
北华倒也没有食言，承若的达斡尔人可以自由离开也一直算数，但问题是如今所有达斡尔百姓都已经被分散安置在了北华各处，居住的很分散，不好召集。且他们普遍生活得都还不错，哪里会有几个人愿意再跟随博果尔汗和贵族老爷们，重新回到山林里去过苦日子去！
贵族头人们倒是都安置在轩辕城内，很容易召集，博果儿也经常和他们碰面。
可就算是贵族头人们也没几个愿意走的，他们以前的确是贵族，但在北华同样还是贵族，日子比以前过得还要滋润得多，愿意走的当然没有几个。
自秋收后博果尔就开始游说族人们准备返回老家，说是北华的大汗已经同意了，咱们去留自便，且粮食随便咱们拿，只要咱们带得走。
可是大多数人都只是推脱敷衍，并不真心想走，大家的敷衍，只是再给曾经的汗王留些情面罢了。
秋天过后马上就是冬天，在北华住在温暖的房子里多舒坦，这要是真的跟随汗王回了老家，冰天雪地的，怎么生存？即使能带走再多的粮食，又能支撑得了多久？且离开已经半年多了，过去的村寨成了什么样子？还能不能住人？等等都是问题。博果儿自己想了想，心里也有些理解众人不愿意走的道理了。
博果儿明白，这重回老家的事儿怕是一时不能行了。
想到这里博果尔有些心灰意冷，但转眼又一想，其实在北华自己过的也不差呀！住着大房子，又是北华六卫的指挥使之一，在北华也是排名靠前的位次，又觉得稍稍释怀。
眼看又到了农历的年底，经过一个丰收的季节后，华夏部从容了许多，再不是第一个冬天来临前的凄慌无措，诸多事情也越发走向正规。
“少爷！您可以接着继续睡，但我必须要起来了，要不来了人，看到我这个丫鬟现在还在睡，就太不像话了，传出去会让人指点咱们马家的下人没规矩的。”
原来这一日又是雪后冬闲，马爌搂着苏月珍正在睡懒觉，苏月珍几次挣扎着要起来，都被马爌给摁下了。
马爌的手放在苏月珍平坦的小腹上说：“月珍！为什么咱们俩同房这么久了，怎么你这肚皮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少爷！……我……我也不知道啊！这事儿我也不懂，我是特别想早点儿给少爷生个儿子的，每逢回府里去，太太还都要问，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您也看到了，自从圆房后，我可是每天都要在佛爷跟前烧香祷告的。”
马爌其实有些担心苏月珍之所以一直没有怀孕，是否跟自己的穿越者身份有关系，是不是穿越时空后的某种限制机制，导致自己没有了生育能力？
正胡思乱想间，苏月珍再一次挣扎着要起床。
“少爷，我必须起床啦，要不就是连太太知道了也会说我不知高低的，刚做了个通房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这么晚还不起床不是一个丫鬟该有的规矩。”
马爌知道苏月珍说的没错，这样对她的确不好，大环境在这儿，当时的风气可不允许一个丫鬟太没规矩了。
慢说一个丫鬟，在真正的大户人家，就是少爷小姐们也是睡不得懒觉的，每日晨昏定省，早睡早起，白日间读书学习，或者针线女红，日子过得很是循规蹈矩，基本上不存在多少自由。
再者大白天的和通房丫鬟拥被高卧，也会令马爌的声誉受损。想到这里，马爌便不再阻拦。“算了，我也起来吧，一个人睡冷被窝也没啥意思。”
一边说着，一边和苏月珍一起穿衣起床。
洗漱完后马爌安慰苏月珍道：“月珍！其实怀不上也好啊！等晚两年我取了正妻后你再怀孩子也好，到时你们俩轮流怀。”
“少爷！话是这么说，可您将来总是要三妻四妾的，到时候哪里还会轮得上我，现在怀不上，等将来人老珠黄时怕是更难怀上了。”苏月珍有些幽怨地说到。
同床共枕了这么久，马爌作为一个后世一夫一妻制思想的人，其实已经把苏月珍当老婆看待了。当下回道：“月珍，你说哪里话，少爷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心里是把你当做老婆看待的，你应该也感觉得到。”
“将来正妻肯定是要娶一个的，眼下的习俗是这样，我不能说假话，但我绝不是花心的人，如无意外的话，我这辈子就你们两个了。”
苏月珍听后明知道马爌这话当不得真，但心里还是很温暖。
服侍马爌起床洗漱后，马爌看看天色还早，马府的早餐应该还没错过点儿，就吩咐小厮进宝，今天不必回府拿早餐了，自己和苏月珍一起回府去吃早餐。进宝听了少爷的吩咐，答应一声后一溜烟儿地先自己跑回马府吃早餐去了。
俩人并肩在雪地上走着，地上的积雪因二人的踩踏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马爌看向身旁的苏月珍，见她又穿得很是素净，里面穿着未经染色的灰白色厚棉裙，为了御寒，外面罩了一件在漠北最常见的白羊皮拼接的厚羊皮大氅，配上她雪白的肤色和高挑的身材，猛地一看，通体好像都是白色的，在雪地的映衬下宛如仙子一般不落凡尘，美则美矣，只是太素净了。
好像自从她被升格为通房丫鬟后，就一直穿得比较素净，她自己解释说是为了不让别人说自己做了通房后就开始显摆，才故意穿得素净的。
马爌心里想到，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连漠北这样偏僻的蛮荒之地，苏月珍这样刚刚汉化不久的女人，就都能敏感地体会到人情世故的重要性。
此时的苏月珍低头看着自己行走在雪地上靴尖，心里却是满怀甜蜜，能和心爱的少爷——也是自己心目中的盖世豪杰一起雪地漫步，她巴不得回府的路程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