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两个人把误会解开，就可以高高兴兴和和美美了。
但是冯嘉玉万万没想到小时候就嘴欠调皮的襄儒卿，长大了之后这嘴贱的功夫更甚。
两句话就气到她把他赶了出去，“给我去睡厢房！把被子留下！”
十月十六，锦衣卫指挥使周青业与户部尚书之女杨琼音大婚。
冯嘉玉与襄儒卿应邀观礼，两人站在人群的最前头，他们的对面就是章麟。
已经解开误会的两人早已有了对策，章麟想看什么他们就给他看什么。
无非就是公主痴情宦官，但是宦官对公主却爱搭不理，甚至有些敬而远之，正阳小皇帝才不会靠着姐姐的姻亲关系威胁到自己。
虽然说东厂会对小皇帝形成了一定程度的保护和支持，但不足为惧。
夫妻俩拿捏了章麟的心思只要戏做得全面一些，而襄儒卿对这种淡淡的疏离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冯嘉玉也不需要表演什么，只是和以前一样保持着热情与真诚就好。
守拙是应对章麟这样的人最好的手段。
可是这也只是现阶段他们能够采用的手段，朝堂一日没有争出个输赢就一日不得安宁。
冯嘉玉也和襄儒卿说明白了，“日后若是章丞相与程太后之间发生什么冲突，我不需要你为我们争取什么权利我只求你能保护好陛下。”
冯斌衡，冯嘉玉连带着东厂都被章麟划分进了程太后的阵营，所以两虎相争他们是肯定要被波及的。
“这是微臣的职责。”
“不，他在皇位你会保护他，他若不在，他便是我的弟弟你是他的姐夫，我希望你能保护他的性命，只要活着就好。”
“微臣明白，无论如何活着就好。”
“没错，那我便在此先行谢过驸马了。”
夫妻之间的拌嘴是眉眼含笑，浓情蜜意的。
“公主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吗？”
“什么意思？”
“您难道觉得章丞相对您就没有丝毫的敌意？”
冯嘉玉一脸自信地表示，“我当然知道，若是他想斩草除根我跑不掉，可是我现在已经嫁给你了，你是我的驸马，怎么可能对我袖手旁观呢，难道保护我还需要对你耳提面命吗？”
原本冯嘉玉以为自己能撩拨一下襄儒卿，还能让他知道自己从始至终就是相信他的，但是没想到襄儒卿棋高一招。
“那公主又怎么知道微臣不是从始至终，对您和您的亲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保护呢。”
呦呵，遇到对手了，襄儒卿摘下面具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驸马可真是谦虚，说什么一时之间还没办法迅速地转换自己的身份，其实你比谁转换得都快。”
“但这无关情感，是作为丈夫的本分，也是作为臣子的责任。”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早早地就心动了，我不管。”
虽然两个人的误会解开了，但是冯嘉玉还是没有告诉襄儒卿自己是木樨儿。
现在他们相处的感觉很好，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把木樨儿的身份告诉他了。
语气想破头地找理由，突兀的说起一起，还是让她永远的留在那个开满桂花的小村子里，守着襄儒卿曾经最美好的回忆。
“……夫妻对拜，携手共度，恩爱白头。
礼成！”
婚礼进行到了最高潮，看着夫妻二人对拜礼成，宾客们一起鼓掌道贺。
冯嘉玉与襄儒卿也一起鼓着掌，整顿精神他们的戏该开场了。
论身份论地位，章麟与冯嘉玉同桌用膳都是没问题的，这也是他们三人第一次近距离交锋，冯嘉玉还真有些紧张。
落座之后侍女拿来手帕，襄儒卿很自然地接过手帕为冯嘉玉擦拭。
动作熟稔又自然，同桌的那些夫人心里没有一点羡慕是假的，但是要问他们是否要舍弃现在虽夫妻不慕但不会被人低看一眼的生活，而得到丈夫体贴恩爱甜蜜的生活。
想必他们也是不愿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不去对他人评头论足就是一种温柔，却少有人如此，言语反而成了用来伤人的凶器。
章麟作为大长辈自然是他不说话没人开口，冯嘉玉虽然身份贵重却也是个晚辈，这样的席面上都是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年纪，聊不到一起去就埋头吃饭吧。
当然章麟是不可能放过她们的，“公主殿下与驸马的感情如此和睦，老臣说一句僭越的话，妄言一句长辈看着可真是替你们高兴，先帝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掌上明珠有所依靠。”
襄儒卿不便做先锋，需要冯嘉玉先与章麟过上几招再由襄儒卿出面，否则就是失了礼数没了尊卑，又是一个把柄送上去。
冯嘉玉堆起满脸笑意道，“丞相大人无需如此客气，您是大冀的肱骨之臣，怎么说您都担得起文阳称您一句长辈。”
“公主，如此说老臣就不再推辞，闲话几句家常，今日青业大婚，是不是再过两年就能喝上他家孩子的满月酒了。”
“那就祝福他们，早生贵子，添子添福。”
子嗣的问题是最经常被拿出来讥讽的，但是他们的讥讽显得很可笑，又不是说两句他们俩就能生个孩子出来。
再说了而且又不用他们来给他们夫妻养老送终，咸吃萝卜淡操心。
冯嘉玉举杯众人也跟着一起举杯共饮，章麟立刻开启下一轮攻势，“当日公主大婚就只是在宫中观礼，因为手头上还有些事情，都没能去府上吃一杯酒觉得甚是遗憾，今日在这儿给你们夫妇俩补上一杯。”
“丞相大人客气了。”
冯嘉玉夫妇端起酒杯再饮一杯，这婚宴上的酒准备的可都是上好的佳酿，再来两杯冯嘉玉能当场倒在地上。
而襄儒卿却没有要帮他出头的意思，一直坐在那里不出声，倒是与章麟想要看到的如出一辙。
恭敬有余，轻易不足，也就是个贴心点的奴才。
章麟如此无非就是想敲打敲打冯嘉玉，让他知道谁才是这朝中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
可是他用来敲打的事情全部都没有戳到人家夫妻俩的痛点上，反而是被夫妻俩参透了心思早早藏好了自己的真面目。
冯嘉玉心里想，‘我又不会去争那龙椅总来敲打我做什么，真以为我有能翻天的本事，我如果有那样的本事，早就把你除掉了，还能留着你在这儿阴阳怪气。’
“新郎官儿来敬酒了！”
周青业穿着大红色的吉服，脸上洋溢着喜悦。
第一桌需要敬酒的是他和女方的亲人长辈，冯嘉玉等人坐的是第二桌，是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客人。
“文阳公主万安，章丞相万安。”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无须多礼。”
“公主说的是，今个你是新郎官儿，没那么多规矩。”
“是，那我敬各位一杯，感谢各位拨冗到场。”
“祝你们夫妇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到时候孩子的周岁礼可还要请我们呀。”
“那是自然，诶，公主很喜欢小孩子吗？”
“我当然喜欢孩子，不过我喜欢乖巧懂事，听话可爱的孩子，不够自己养起来是真令人头疼，我呀就喜欢逗逗别人家乖巧懂事的，要是让我养怕不是明日就愁得秃了头。”
冯嘉玉早知道他们会接二连三的来羞辱他们，与其让他们朝自己扔泥巴，不如他自己先从地上捡块石头，外面包上漂漂亮亮的手帕先发制人。
如此说了，周青业也么打算继续在自己的婚礼上给自己添堵，众人笑着继续念着吉祥话。
三杯酒下肚，冯嘉玉的战斗到此就结束了，战绩还算看得过去，接下来是襄儒卿登场的时候了。
冯嘉玉内心还有些小小的期待，看看他与章丞相能打上几百个回合。
话说这章丞相如此不厌其烦地敲打他们，他觉得真的有用吗？
难不成是来他们身上找乐子的，就算不理解也还是得接招。
退出主战区，冯嘉玉才注意到这饭桌上的火花四溅原来不只是她在看静悄悄地看，默默观察一圈原来大家都在看戏。
章麟当然不可能用直来直去的低级手段，他看到菜品中有一道多春鱼，有多子多福的好意头。
“公主殿下，这多春鱼正当季，您尝尝。”
章麟正示意手下为冯嘉玉布菜，襄儒卿就立马用公筷给冯嘉玉夹了一条，还细心地除去了鱼刺。
“公主慢用，多春鱼寓意多福多寿，青春常在，不劳烦丞相的人，伺候公主这些事我平日里做惯了。”
章丞相的手势停在了半空，冯嘉玉心里直呼驸马威武，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噎死他。
襄儒卿不让章麟的人给他们布菜不只是要堵他的嘴，更是害怕他在菜里面动手脚，就是婚宴又如何，他章麟怕过啥。
平日章麟对他们话里话外的揶揄，冯嘉玉姐弟都是不敢说什么的，毕竟真的闹起来没人给他们收场。
但是襄儒卿不一样，他敢这么做，也有实力支持他这么做。
东厂确实是最有力的保护伞，也是章麟觉得最不可能成为他们保护伞，但却最后成了的保护伞。
只能说这对姐弟真是舍得啊。
章麟一看，襄儒卿这是要出头，那就别怪自己针对他了。
“襄督主如此体贴，在家中也是如此吗？”
“自然如此，公主是主子，奴才伺候主子理所应当。”
“襄督主怎的还说这样的话，怎么说都是驸马了，不必一口一个奴才。”
“奴才记得自己的本分，今日能与贵人们同桌用膳也是修来的福气，也是各位的抬爱。”
章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一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他可以自谦，其他人却不能明面上诋毁，恨得他抓心挠肝。
襄儒卿最会如此，自己越是伏低做小越是让对方无话可说，还能狠狠恶心对方一下。
冯嘉玉心道，‘学到了学到了。’
接下来到襄儒卿出手的时候了，阴阳怪气他就没怕过谁。
章麟怼天怼地觉得自己说一不二，倒不是因为他多会说话，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让人不敢反驳，在天上飘久了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章丞相，前些日子奴才差人送去的各地方因着服兵役贪污的证据，您可否批阅完毕，陛下催了奴才好多回，不知是那里出了问题，您可要给奴才明示啊。”
你跟我聊子嗣，我就和你聊工作，谁还不会伤口上撒盐了。
章麟迟迟不上报是因为他知道襄儒卿早就把证据拿上去了，但是明面上还要从他这里走一遍流程才得以昭告天下。
他的作用就像是个挡箭牌，让那些被罚了的人知道，原来是丞相大人要他们死。
要是论起布局筹谋的本领章麟无疑是高手，可是破局者似乎比他更有本事。
襄儒卿是个刺儿头，是个难除掉的刺儿头，是个能威胁到他的刺儿头。
“哈哈哈，确实是近日事情太多，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看来是老夫不堪用了呀。”
“章相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若是不堪用，这大冀可不就要垮了。”到此处就该有人见缝插针地来奉承两句了。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冀人才济济，自然是有很多后起之秀。”章麟心里很受用。
“说的也是，章丞相门下诸多学者，日后必定都是栋梁之材。”又是一句奉承的话，可是章麟听着却不太舒服了。
他看了一眼襄儒卿，看他没什么反应稍稍安心了。
其实襄儒卿手里捏着不少章麟的秘密，这章麟门下的学者一半都是他敛财的遮掩。
表面上的伏低做小不算什么，背后狠狠参上一本，足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东厂还真就有这个本事，若是他不信非要继续为难冯嘉玉和冯斌衡，大可以试试。
“公主想要平静的生活就必须斩草除根，这场争斗早晚都会发生，躲是躲不掉的，那不如早做打算，东厂誓死效忠。”
当冯嘉玉与襄儒卿解开误会后，东厂就正式成为了他们姐弟的后盾。
婚宴那日，襄儒卿被在章麟用各种理由灌酒，襄儒卿都照单全收，这种有反抗也有顺从的态度才能让章麟放松警惕。
拿捏好这个平衡点，也能争取更多时间做准备。
回去的路上，襄儒卿靠着冯嘉玉的肩膀闭眼假寐。
“你说你干嘛喝那么多，不是挺能说的吗，干嘛不反击回去？”
“有来有往才不会叫人起疑，没把握就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对。”
“还真是个有分寸的哦，你都不知道当时章丞相表情一变我都吓死了，你是不是抓着他的把柄了？”
“是，奴才有章丞相的把柄，但不能一击致死，只能是让他有所顾忌，所以更要稍显顺从，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
“谢谢你呀。”
“公主，难道不高兴吗？”
襄儒卿坐直身子看向冯嘉玉，冯嘉玉摇摇头，“不是不高兴，只是很担心，原来我以前想得太简单了，朝堂之事波云诡谲真不是我这小女子能参透的。”
“没关系，日后我们一起。”光线昏暗人反而更能说出心里话。
“嗯，我们一起，你终于愿意说我们了，是因为喝醉了吗？明日可不能赖账。”
襄儒卿垂着头，今日他确实喝了不少，但是比他们大婚那日差多了，可他也知道该装模作样的时候就要装一装。
“绝不赖账，不过微臣却是有些头晕。”
“就快到家了，叫锡雁给你做一碗醒酒汤，喝了早些休息。”
“嗯。”
冯嘉玉看他神情厌厌的，拉着他让他靠着自己，“再休息一会儿吧。”
其实襄儒卿靠着冯嘉玉的姿势并不舒服，但是他很安心。
这很危险，却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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