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直不明白，为何我那愚钝笨拙的弟弟能在殿试上一举夺魁，若不是幼时在下将最好的东西都让给了弟弟，那金銮殿的状元应该是我才对。”
“这么说尚兄可真是个好哥哥啊。”
“可惜啊，我那弟弟不知道感恩，和那郡主媳妇远走高飞喽。”
“尚兄也不必烦忧，是金子就会发光的，我回去便同家父说一说，凭借尚兄的本事肯定能得家父青眼，或许我也能因为引荐了尚兄得到一两句夸赞呢，到时候还望尚兄不要忘了我才好。”
“章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引路人，是我的恩人啊。”
“哈哈哈哈哈，来来来饮尽此杯，庆贺我们的一见如故，遥祝尚兄来日青云直上。”
与尚成知在某场宴会上遇见的正是章麟的六儿子章明良，两人一见如故，没说超过三句话就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了。
尚成道是个精明人，他有意接近丞相的小儿子，想为自己的前途铺路。
没想到怎么了不但要和自己称兄道弟，甚至是为自己去在丞相面前美言几句。
他以为这都是他靠着精妙绝伦的口才与出众的能力为自己争取来的，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尚成道确实聪明却比不上章明良。
章明良何许人也，那是最像章麟甚至有可能超越章麟的人。
或许也是天妒英才，他也是自小体弱多病，比之尚成知还要差上许多许多。
尚成道原本以为自己终于抱上的大腿，实际上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送了出去。
原本章明良以为尚成道是个有本事的，没想到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
他们尚家这一辈兄弟几个的气运似乎都落在了尚成知身上，其他人都显得有些平平无奇，或者说是自作自受。
在宴席上尚成道的一句，‘我弟弟那般木讷，怎么可能当上这状元，若不是我，他还不知道在哪里缩着呢。’
这无心之言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也就成了将尚成知关入刑部大牢的一条罪证。
至于金山一事，是章明良自己收集线索推理后得出来的结论，虽然这个猜测有些冒险但越是不可能就越是事实。
首先他是听说了冯慧思从半年前开始，就在收集一些特殊的珠宝，要求的形状有些奇特，不要大的只要小的，精巧的最好，甚至是一些奇形怪状的。
这样反常的举动引起了章明良的注意，同时章明良还调查的寿安王府有过大量出入金块的记录。
虽然没能在新荣城内的金铺打听到相关的事情，但是章明良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思考，就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一开始他的推测是以为尚家要搬空寿安王府，目的是谋财。
即便这个猜测是错的，章明良还是在着手验证的时候得到了有用信息，并且顺利推理出了正确答案。
金山一事他分别从尚家兄弟姐妹三人身上得到了头尾与过程，最后拼拼凑凑得到了正确答案。
管他舞弊是假，还是金山是真。
但不管哪一条都是板上钉钉的欺君之罪，总是能扒下尚家的一层皮。
皇帝出手惩罚了尚成知是寒了寿安王府的心，若是不罚则是寒了天下学士的心。
尽管寿安王府没有实权没有兵权，但是社会地位和名声摆在那里，有的时候这种无实体的东西反而是最有用的武器。
再说了章明良真正所求也不是这些蝇头小利。
从尚成道这里除了空穴来风的，尚成知状元之位来之不实，章明良还听说尚家老爷尚旭年老，已经将大部分商队和权力交给了尚成道，是他尚成道力挽狂澜，救尚家于水火。
这原本是尚成道为了吹嘘自己的能力，虽然的确在他接手尚家后，尚家确实转危为安。
但是这种事总是不好将走下坡路说得这么仔细，只说自己带着尚家更上一层楼也总比力挽狂澜来得好。
虽然突出了他的个人能力，却也将尚家现在根基不稳暴露了出去。
如果尚家根基不稳，又是怎么拿出那么多金子和珠宝打造了那座金山的？
要么是这钱来路不明，要么是这东西送出去之后还能再拿回来。
根据现在已有的信息章明良认为是后者，但是没过几天，他就打破了自己UI出的猜想。
因为他在一场簪花会上，他遇到了尚家二女尚成柔。
尚成柔已经在大哥那里听说了章明良的事情，听说这位章六公子，虽然是妾室所生，但是却极受宰相重视。
甭管是嫡出庶出，得宠才是硬道理。
而且据说这位章六公子生得极为漂亮，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有一股病美人的味道。
而尚成柔恰恰就好这一口。
虽然她身边有同样身体不算太好的弟弟尚成知，但尚成知的确算不上病美人，他确实是在幼年的时候身体有些不好，经过长时间的锻炼和调养，早就已经容光焕发了。
而章明良却是真正的，符合尚成柔喜好的病美人。
但是这病美人只能是看起来病，需要他做的事情一样都不能落下，一样都不能耽搁。
这就有些太难为人了，所以尚成柔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如意郎君。
还好她的哥哥还惦记着她，看到章明良的样子就知道是妹妹喜欢的。
特地打听了一下得知他会出现在今次的簪花会上，于是便带着妹妹赴宴了。
果然尚成柔一眼就看中了章明良，好一个矜贵的公子哥。
一眼沦陷的后果就是把整个尚家都赔了进去。
“尚姑娘家中为郡主准备了一座金山作为聘礼，想必要娶尚姑娘得只多不少，毕竟是尚老爷和夫人唯一的女儿，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才能值得尚姑娘托付后半生呢。”
一起提给顺荷郡主的彩礼，尚成柔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是满满的嘲讽。
他们根本没有花一分聘礼钱，就把一个郡主娶了回来。
虽然后来他那个傻弟弟被郡主拿捏住了，但是没关系，尚家已经乘着东风飞上的枝头。
“什么金山银山，都不如两情相悦，白头偕老来的重要。”
这话说的多好听，尚成柔的心里又有多鄙夷。
现在京城贵家女中她也是占得一席位置的，好哥哥好弟弟，好家底好容貌。
要不是她喜欢章明良这种类型的，丞相家的庶出的公子，还真不一定能入得了她的眼。
不过，谁让他喜欢呢。
“尚姑娘如此纯粹美好，这世上更是没有多少儿郎能配得上你了。”
尚成柔在心里暗暗地说道，‘我看你就挺合适的呀，这小脸儿，这身材，啧啧啧。’
“何必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呢，更何况也不是谁都能配得上那金山银山的，如果配不上，就算给到手里了，也握不住是吗？”
章明良以为尚成柔说的是当年金山被劫的事情，以为她要嘲笑冯慧思守不住金山，实际上尚成柔说的是她连拥有的资格都不存在。
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她当然没资格了。
“章公子，还真不瞒你说，我家没有什么婆媳妯娌之间的摩擦，毕竟顺荷郡主也瞧不上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不过，她能带走的东西也就只有我那个好弟弟了。”
“哦，此话怎讲？尚姑娘似乎有许多故事值得一听的。”
“我有故事，可惜没有听故事的人呢。”
“不知道姑娘可否赏脸让我请您小酌一杯。”
“我的荣幸。”
然后尚成柔便将自己捏造的，他如何受顺荷郡主‘欺辱’的事情，用极其可怜兮兮的语气说给了章明良听。
她是想要博同情，求关心，但实际上章明良与冯慧思也是从小就认识的，彼此之间算是熟络，他知道冯慧思不是这种人。
而且章明良并不想关心他们尚家的这些情感纠葛，不过这一个晚上他并没有浪费。
“金山？哈哈哈哈哈，她可不配。”
“这金山是没有送给顺荷郡主吗？”
“送？当然是送给她了，我现在也能送给你一个。”
只见尚成柔拿了纸笔，在上面写一下了金山两个字，然后又在背面画上了一座山峰。
“呐，金山。”
看着这正面的金山和背面的金山，张明良不禁陷入了沉思。
结合他从尚成道那里收集到的线索，他隐隐觉得这当年金山被劫似乎另有蹊跷。
很快他就在尚成麟的身上得到了最后的线索。
得知哥哥姐姐都已经能在各种宴会上，游刃有余地与各方人物畅谈，作为老幺的尚成麟也有些心痒痒。
尤其是知道丞相府的六公子与哥哥姐姐关系很好之后，他更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
与其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还是更擅长主动出击。
于是在他多方打听和努力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哥哥，姐姐都不在场的，但是章明良会出席的宴会。
不是他的哥哥姐姐不想去，而是他们没有资格去，他作为一个还未出学堂的毛头小子，就更是没有资格了。
既然进不去里面，那就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到了半夜三更，可他仍然没有放弃。
有这份毅力用在什么地方，他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宴席散了后，他在人群中四下搜索着章明良的身影。
尚成麟虽然没见过章明良，却一眼就看到了挂着章字灯笼的马车。
他的跟踪明晃晃的根本就不避讳，没走两步就让侍从给拦下了。“你是什么人？”
“在下尚家尚成麟，久闻章公子大名，特地前来拜谒！”
听到尚成麟的名字时，章明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还在想，究竟应该从哪里继续打开尚家的缺口，没想到人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那这送到嘴边儿的肥肉，怎么能让他跑了呢。
不过在还没有摸清楚尚成麟的脾气秉性之前，他不能随意的开口，保持一个相对淡定且疏离的态度相当重要。
“我无官身亦无成绩，尚公子何谈拜谒两字？”
章明良撩开车帘看到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只是眼神相对，章明良就能看出他眼中的急切神色。
如果是这样的孩子，那就很好拿捏了。
“尚公子，快快上车来，你们几个快松开手，别怠慢了尚公子。”
尚成麟一下子没想到张明良对自己怎么会如此温和亲切？明明他们两个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我一看你就知道是尚家的公子。”
“这是为何？”
“感觉，而且在灯下仔细瞧瞧就更能确定了，你的两位哥哥，一个气度不凡，一个聪慧果敢，你的姐姐更是姿容出众，你作为他们的弟弟，自然也不是寻常人。”
这话明明应该是在夸他，可是尚成麟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因为说到底，他也还是沾了哥哥姐姐的光。
他不想要这样，他不想是谁的弟弟，谁的儿子，他希望有朝一日，别人提起的谁谁谁是他的父亲母亲，谁谁谁是他的兄弟姐妹。
要以他为中心，而不是让他做陪衬。
“尚公子为何深夜在此？”
“我听说，听说你要给我哥哥官职，听说你还要娶我姐姐，我就想来见见你。”
这是个由头，却不是他的最终目的，章明良一听这话，心里忍不住地嗤笑。
尚家可真是不一般的厚脸皮，他可从来没有给出这些承诺。
别说他自己现在还没有官身，就是有，也不可能提拔尚家人。
还说什么要娶他姐姐，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尚成柔自己的名声不要了？
“尚公子话可不能随便说呀，买卖官身是犯法的，再说了，你姐姐的婚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你姐姐的声誉不要了吗？”
章明良本以为自己要装出一副客气随和的兄长姿态，对其循循善诱才好挖掘内幕，谁知道这小子是油盐不进，就一个牛角尖钻到底。
“章公子！在下一心向您，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我会向您证明，我是可以为您所用的。”
章明良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在说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说这些话会拖着我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