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慧思又问道，“那这事报给陛下和太后娘娘了吗？”
“方墨已经去了，我想最早今晚，最迟明日一早可能就会召我入宫吧。”
襄儒卿为了消息及时送达特地留下一条消息链不但能及时传递消息，还能及时补充人手。
邱白送来的信鸽是属于私人范围的通信，估计是担心冯嘉玉若是从外部接到消息会担忧，这才以信鸽另行通知。
没想到这信鸽十分卖力，竟然比襄儒卿的消息链还早一个时辰抵达京城，这也是为何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冯嘉玉与方墨都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方墨着手调查的同时消息链的情报也送来了，两相核对吻合无误，方墨一边给冯嘉玉送了消息，一边立即直奔皇宫。
襄儒卿在东海发现倭国商人作假，不但扰乱了当时的商业，还压榨劳作者，但这些并不足以成为任何一种理由，他们需要证据，为了拿到更多证据，襄儒卿亲自带人潜入了那座小渔村。
本是想为了东海的商业清除倭国败类，潜入调查后他发现了更大的祸患。
这渔村里竟然八成都是倭国人，原来倭国的船只并不是在装样子，是真地一来一回地航行着，只是运输的不是货物，而是人。
这渔村原本是冀人建立的，倭人后来租借土地存放货物。
慢慢地竟然将这村子占为己有，倭国不断将国人运来此处，抢占了村子。
原本的村民不听话的都被杀掉了，妇女孩童都被集中关在一处，村子里有田地食物可以自给自足，他们也保留了一部分香料制作的工具，反正他们的香料价格很高，只需要制作很少的香料就可以不愁吃喝。
而他们的根本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他们的目的是像占领这个村子一样占领大冀，从他们的弹丸之地逃脱出来。
襄儒卿在这个村子里潜伏了足足五日才敢有所动作，首先就是将此地所有的情报送回京城，然后将被关的妇孺救出来，最后收集证据调集兵马将此处围剿，倭国早已不甘心做大冀的附属，若是情况严重或许开战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打不打仗都是后话，就是要救人也需要一定的人手，否则只会羊入虎口，还可能被对方一不做二不休地杀人灭口。
更重要的是要找到证据，倭人扰乱市场，挤压商贩，制作火药，图谋不轨，杀害冀人，强占土地。
襄儒卿手里有太后给的调兵符，人手不成问题，想要一网打尽就不能打草惊蛇，还要师出有名，这些倭人最是狡猾诡辩。
没想到刚把消息送出去他们就被发现了，当时一起七人，邱白去送信了，连带襄儒卿的六个人都没能按时回到据点。
邱白沉住气等了两天还是不见人来，他便向着那个村子去了。
在村外树林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虽然被精心处理过，还是被邱白发现了，同时邱白还发现了一处被翻动过的土，挖开一看果然是他们的人。
悲痛之余邱白努力辨认着他们的身份，尸首只有三具，不见襄儒卿，督主应该是逃脱了吧。
为求稳妥，邱白没有继续追查下去，而是回到城内据点传递消息同时等待援兵人手，他刚刚回到约定地点，一个浑身是伤的同伴晕倒在旅店的后院里。
他手里还拿着太后给的调兵符，“我们被倭人发现，督主带着我们撤退，可对方来势汹汹，除了我和督主，大家死了，他们见督主功夫好便全力对付督主，督主见情况不妙将调兵符交给我，护着我逃脱，要我将东西交给你。”
这调兵符就是毁了也不能落到倭人之手，当时的情况是以二敌百，又不同于在广晟钱庄时有地形优势。
襄儒卿若是不挡一挡必定全军覆没，所以他只能以身犯险，保住调兵符为上。
“督主还说过其他吗？”
“督主说，若能将调兵符送到你手中，三日后他还未与我们汇合，便由你来调兵包围那个村子，若是我未能见到你便想办法将调兵符送回京城，若我亦被抓，便将调兵符藏好或者干脆毁掉。”
襄儒卿将调兵符交出去的时候，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而后襄儒卿便独自引开追捕者。
这些人十分擅长在树林间活动，利用绳索和飞爪就像是猴子一般穿梭在树林间。
襄儒卿勉力抵抗，无奈对方人实在太多，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是有功夫的，一看就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邱白看着调兵符上的血迹陷入了沉思，“总之先把现在的情况送回京城，你先在此休息，我去找个大夫，顺便打探一下情报。”
一日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传递消息的过程中还需要进一步整理，也就落在了知晓一切后给公主府送去的飞鸽传书后面。
飞鸽传书确实够快，却不够安全，邱白没有在给冯嘉玉的信里写明太多，简明扼要即可，但是由人送回的消息一定要详实准确。
方墨进宫呈报东海之事，“回禀太后，按照时间推算，明日未时便是襄督主失踪三日的期限，邱白会带着调兵符去我那个东海驻守军调集兵力包围渔村。”
“嗯，襄儒卿做得很好，你不便离开京城，挑些得力的人手赶去东海，包围村子有军队，你们要做的是保留好人证物证，人证要留活口。”
“是，奴才遵旨。”
太后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冯慧思等人刚刚离开，听说是襄儒卿失踪了，便将冯斌衡也一起叫了过来，冯斌衡以为又只是拉着自己旁听而已，没想到太后猝不及防地向他提问。
“陛下，您觉得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这……”
虽然所有的消息都会过一遍冯斌衡的手，可也只是过一遍，事情太多太复杂，他根本记不住也想不明白。
“陛下怎么想就怎么说。”
“朕以为，应该先找到襄督主，然后派兵围剿渔村倭人救出老弱妇孺，然后将火药和倭人扣下，带回京城，再向倭国送一份文书要一个答复。”
“嗯，虽手腕不足，然良善有余。”
冯斌衡会惦记着襄儒卿的命，会惦记着那些妇孺的命，也知道作为皇帝他需要做些什么，只是狠不下心。
“陛下成长了很多。”
程韵玫不欣慰是假的，亲手养大的孩子，有一点成长都能看得见。
但是冯斌衡的成长太慢，现在的大冀来不及让他慢慢长大。
“那陛下以为，倭人会有何应对之法。”
“负隅顽抗不得便一死了之？”
程韵玫点了点头，“陛下说得不错，而且他们不仅不怕死，更是会利用那些火药对大冀展开报复。”
冯斌衡的脑子里想到了很可怕的画面，那渔村里的火药若是被引燃爆炸，周围的树林起火，会殃及更多的村子更多的百姓。
到时一切都会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净，不但祸害了大冀的百姓与土地，更是连带着所有证据一起灰飞烟灭。
“所以，在围剿渔村的时候，也要注意对那些火药的看管，想必那些倭人应该已经开始转移火药了，哪怕是虚惊一场他们也不敢赌。”
“那襄督主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他既然愿意走这一趟想必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老身相信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东厂的人都这样，轻易不会死。”
虽然这么说，可冯斌衡还是担心襄儒卿的安全。
自从襄儒卿成了自己的姐夫，虽然他不曾这样称呼过他，可襄儒卿不论君臣之责，还是亲缘之责都尽了全力。
就算是爱屋及乌，因为阿姐才对自己好，那也是对自己好。
知恩图报是刻在冯斌衡骨子里的，而且他也很担心阿姐会不会忧思过甚，万一病倒了怎么办，毕竟他们是那么相爱。
“老身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文阳有知晓她丈夫事情的权利，你派人去接她吧。”
“谢母后。”
公主府中，冯嘉玉靠着冯慧思的肩膀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担忧、懊恼等等的情绪交织着。
何令新也急得不行，恨不得要立即出发去东海替冯嘉玉寻人。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也知道你是说走就能走，可这不是我的私事，牵扯甚广甚至关乎两个国家，有你这份心我就足够了。”
“你放心，不管是我替你去还是我带着你一起去，没人能拦得住我们，只要你想。”
何令新的真诚让冯嘉玉反倒有些眼鼻发酸，“嗯，谢谢你。”
冯慧思与何令新准备今日就住在公主府陪着冯嘉玉，“我们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人陪着你总是安心一点，再说了万一真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也就近不是。”
“就是就是，公主府我还没住过呢，你不会赶我走吧。”
“有你们真好，只可惜我现在的心情实在不能准备什么招待你们，就让锡雁看着做些什么吧。”
“哎呦，我们之间还说这些，有的吃就行，不必花心思，到时候连上琬儿和驸马，我们一起接风洗尘。”
“好，到时候一起。”
冯嘉玉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被何令新拉着到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冯斌衡派去接人的马车也到了。
“竟然是陛下的马车？”冯嘉玉没想到不是太后派人来，总归是要进宫一趟的，谁的马车都无所谓。
“我们在这里等你，你放心我们已经给家里去信了，说是在这里聚会住一晚，没有走漏消息，你放心。”
“好，这里有你们我放心。”
冯嘉玉再次站在自己家门口与冯慧思作别，这是第二次由冯慧思替她守着家，上一次是冯斌衡中毒，刚巧那天襄儒卿也不在。
因为是皇帝派人去接了冯嘉玉，所以马车先是去了松梧殿。
一听到动静，冯斌衡就出门来迎，“阿姐！”
“陛下万安，外头天冷，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一进到室内，冯嘉玉就道，“陛下，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做傻事，至少事情不发生在京城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阿姐，太后娘娘也已经都知道了。”
“嗯，方墨入宫我知道，调兵符的事情我也知道。”
“这样啊，我还在想怎么才能帮到你。”
“陛下，若我自然有需要您伸出援手自然会开口，您不必为此烦忧。”
“嗯，阿姐，这几日就留在宫中吧，我陪着你。”
“此次入宫应该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吧，等见过了太后娘娘再说，而且学堂还有学生在等我。”
“这样啊……”
冯斌衡失落得很，以前冯嘉玉虽然出嫁了，但还是会经常回宫小住，现在冯嘉玉有了安颜学堂，就不常进宫了，甚至还不如他和襄儒卿见面的次数多。
“陛下，等驸马回来，我们悄悄带您出宫玩好不好？”
“阿姐，你不用这样哄着我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我确实有些失落，但是没关系，我能消化的，就像你能坚强地面对驸马失踪一样。”
冯嘉玉原本坚强着的心一瞬间柔软了，她一把抱住了弟弟，“好，以后不会再把陛下当成小孩子了，陛下已经是可靠的大人了。”
这一瞬间，冯嘉玉真切地感受到了，弟弟的成长，不论是身量的变化还是内心的变化。
姐弟俩甚至都没坐下，那边太后就请陛下与文阳公主到寿成殿小坐。
“阿姐。”冯斌衡有些担忧，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不是要问责冯嘉玉。
“陛下，您已经和太后娘娘见过一面了吧？”
“是，是啊。”
“那您还担心什么，太后娘娘的脾气，这么长时间了您还没习惯吗？”
“习惯了当然习惯了，刀子嘴豆腐心嘛。”
“没错，对待我们太后娘娘从未真的想致我们于死地，太后娘娘的手腕若是真用在我们身上，恐怕就没有陛下与我的今日了，所以您不必对太后娘娘太过恐惧。”
“我可能还要再习惯习惯。”
冯嘉玉擦了脸上的泪痕，快去快回兴许还能吃上晚膳，再担心也不能把自己的身子饿坏了。